016 云冽,你的手保住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腰间一紧,下坠的身子再次腾起,被一股大力扯住拽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云冽的马背上。

    沈青杉定睛一看,云冽的马鞭子正缠着自己的腰。

    男人浑身杀气,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

    “伤得重么?”

    呼啸的风声中,男人的声音罕见地带有一丝温热。

    沈青杉心尖一颤,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小心!”

    忽听云冽一声低呼,继而将她的身子往怀里一按,猛然后仰,躲开迎面而来的刀,接着又稳住身形,反手还击。

    沈青杉深吸一口气,缓缓吁出,牙关格格格格地打颤。

    她把冰冷的右手塞进脖领子焐了会儿,激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待稍暖和些,左手在云冽肩头一撑,借力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云冽身后,与他靠背而坐。

    云冽怀里一空,背后一实,瞬间会意,于是一抖缰绳,策马疾冲。

    一前一后,一攻一守,所向披靡。

    ……

    北齐兵分数路,来势汹汹。

    原以为进攻点全是云军防守最为薄弱之处,哪料攻到近前才发现,所有的进攻点要么是洼地,要么是峡谷,都是绝佳的伏击地点,难以突围。

    等察觉到不对劲想撤退时,云军如从天降。

    或是前后夹击,或是把住出口,大杀四方。

    大战一直持续到入夜,北齐的主力被打得落花流水,几乎全歼。

    主帅齐成重伤,被残兵护着,拼死突出重围。

    沈青杉精疲力尽,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晃晃,跟喝醉酒似的。

    云冽反手一拉,将她拽到身前来。

    她满身是血,一张脸被干涸的血迹糊得都快看不出眉眼五官了。

    抬手一摸,额头滚烫。

    沈青杉上下眼皮子直打架,晕晕乎乎地朝云冽咧了咧嘴。

    “元帅,胜了吧?”

    云冽胸中澎湃如潮,喉头莫名地有些发梗,声线轻颤“胜了。”

    “嘿嘿,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打了个哈欠,努力眨了眨眼睛,眼皮子却越来越沉。

    “好困,我想睡会儿。”

    云冽展开大氅将沈青杉整个儿裹住,吩咐手下将领清理战场,他则快马回城。

    一进知州府,云冽便吩咐速传军医,同时向曹夫人借两个丫鬟。

    将沈青杉的盔甲和外衣脱掉,只见内衫血迹斑斑,显然受伤颇多。

    云冽眉头紧拧,眉心的褶痕蹙得极深。

    他背过身去,指导丫鬟给沈青杉上药包扎。

    丫鬟骇然变色,这才知道,原来沈公子竟是个女儿家。

    军医把了脉,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沈公子内伤未愈,风寒入骨,一番苦战,更是耗尽精气,这阴阳颠倒之象越发明显,需得用心调理,再不可操劳了。”

    云冽一听,心瞬间悬了起来。

    内伤未愈,风寒入骨,哪一桩都是能要人半条命的。

    他摆摆手,示意军医下去熬药,而后坐在床畔,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青杉。

    沈青杉呼吸沉沉,酣然而睡。

    满是冻疮的小脸,酡红一片。

    他忽然想起,她自嘲地说“丑是丑了点”。

    “呵,是挺丑。”

    男人唇角弯了弯,面容没什么变化,眸色却是一片温和。

    半个时辰后,两个丫鬟端着药碗行礼“元帅,药熬好了。”

    云冽站起身,正要腾开位置,忽然被沈青杉一把抓住手臂。

    沈青杉正做梦,梦里全是那场血腥厮杀。

    她眩晕得厉害,眼皮子都睁不动,抓着云冽的手臂又摸又捏。

    “云冽,你的手……你的手还好吗?”

    “我有没有来晚?你的手有没有保住?”

    云冽看了一眼左臂。

    白布染血,锐痛难当。

    要不是沈青杉及时用枪杆挡了一下,这条手臂早已被一刀斩断,混在残尸堆里,被兵马踩踏成肉酱。

    云冽轻叹口气,扶住沈青杉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而后接过药碗。

    “我的手没事,你没来晚。”

    沈青杉咧了咧嘴,嘿嘿笑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说着,脑袋一歪,耷拉在他肩头,没声儿了。

    云冽握着瓷勺搅动药汁的手,不觉一顿。

    心头一颤,像被一把看不见的锤子敲了一下。

    不疼,却是一阵嗡鸣,悠长不绝。

    许久,他才长吁一口气,笨拙地给沈青杉喂药。

    喂完药,将她轻轻放平,盖好被子,细心地掖好被角,快步朝正厅走去。

    天亮前,将领们陆陆续续到齐,汇报各自率领队伍的伤亡,以及歼敌、俘获情况。

    云冽将战况汇总,写成奏报,派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草草吃了些东西垫垫饥,连打个盹都顾不上,便继续处理公务。

    一直忙活到后半晌,云冽才抽出些许空闲,去瑞雪园看沈青杉。

    才刚走到廊下,便听见里头传出男子的声音。

    “沈公子不愧是镇南王之子,小小年纪便如此骁勇善战,在下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公子,请受在下一拜。”

    曹玉满脸钦佩,站起身朝沈青杉作了个长揖。

    沈青杉虚弱地笑笑“曹大哥言重了,你胸中千秋万壑,有治国大才。他日定能高中状元,大展宏图。”

    曹玉一听,哈哈大笑“那在下可就借公子吉言啦!”

    顿了顿,又说,“公子所赠手串,家母欢喜不尽,已供于佛前。”

    “家母言道,后宅妇人不便亲来谢赏,吩咐在下向公子道谢。公子若是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也好让家母聊表谢意。”

    沈青杉垂眸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些糕饼点心。”

    曹玉喜道“哎,好,那公子安心休养,在下这便去了。”

    沈青杉点点头,曹玉行礼退下。

    一出来门,才见云冽竟在廊檐下负手站着。

    “拜见元帅。”

    云冽细细看了曹玉一眼,淡漠地“嗯”了一声,抬步走进沈青杉的屋子。

    沈青杉正靠坐在床头,耷拉着眼皮子,琢磨着再过两日,待身子略好些便启程回京。

    云冽见她蔫蔫的,胸口不禁有些滞闷。

    方才还有说有笑,转眼便闷闷不乐,这是不舍得曹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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