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声音沙哑而勉强,挤出几个字:“放……放开我。”

    “生与死,你选哪条路?”

    少年的话语冷冽,如同冬日寒风,而那刀刃上闪烁的寒光,在温衍的眸中肆意跳跃,既冰冷又决绝,映照出他内心不为人知的疏离与决绝。

    这便是常念甘愿以身受三鞭之刑也要誓死维护的竹马之交,是她深藏心底,视为珍宝,言及伤害便如利刃穿心般的白二郎……

    小姐啊,我并非无情,实则是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他,选择了放手。

    “呵,不过是句戏言罢了,切莫往心里去。”温衍的笑容里,混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与淡淡的轻蔑,让人捉摸不透。

    常念的一句轻言阻止,竟真的让温衍收起了对白子墨的杀意。这举动,于他而言,不过是吓唬,风过无痕,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白子墨颈侧那把刀刃,即便已撤回,那薄而刺骨的凉意仍仿佛烙印一般,深刻且真实。

    那一刻,少年的眼神中,确有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真的动了杀念,而非简单的玩笑。

    他紧抿双唇,半晌哑声道:“卑鄙。”

    他的话语如同单曲循环,反复咀嚼着“无耻”与“卑鄙”二词,直至空气中都弥漫起一丝厌倦,连温衍也忍不住轻叹,这骂人的词汇,未免太过单调乏味。

    “白二公子,何不尝试些新鲜词汇,譬如‘畜牲’之卑劣,‘牲口’之愚钝,或是‘狼心狗肺’以彰其无情无义?”温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言语间透着几分戏谑。

    他继续说道:“但话又说回来,与你这位表面冠冕堂皇,内里却愚蠢无能,实则胆小如鼠之辈相较,我方才所言,不过是轻风拂面,算不得真正的詈骂。”

    白子墨的目光直视着温衍,那眼神中怒意难平,仿佛正凝视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狂徒。

    白子墨的面色瞬间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初雪覆盖下的寒梅,那份淡然自若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卷得无影无踪。

    若是换作旁人对他施以如此刻薄的嘲弄,他必会以锋锐之辞反击,质问对方是否真有能耐立于他之位置,做出更为明智的抉择。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非比寻常。这位少年,曾在春日的狩猎场上,以一己之力,追逐着失控狂奔的顾二姑娘的坐骑。

    更在千钧一发之际,当顾二姑娘命悬一线,即将坠入万丈深渊之时,他奋不顾身,以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用自己的鲜血,一点一滴地唤醒了她……

    爱,难道真的需要比拼谁的心更为坚硬,更为残酷吗?

    十年光阴,悠悠流转,他亲眼见证着念念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逐渐蜕变为如今这般亭亭玉立、温婉可人的少女。

    她的每一个成长瞬间,都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田。

    每当思及她可能遭遇的丝毫危险,那份深埋于心的保护欲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甘愿倾尽所有,只为护她周全。

    他凝视着远方,心中五味杂陈,暗自思量:如此心机深沉的少年郎,怎配得上念念那份纯真无暇?

    她的眼眸,清澈如山间溪流,怎能让其轻易为另一人驻足。

    “哎……我这是……怎会躺在这片凉薄之地?”被打乱思绪的小厮缓缓睁开迷茫的双眼,胸口传来的阵阵钝痛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嘶,好痛。”

    他挣扎着坐起,目光触及一旁静默站立的白子墨,那份往日里从容不迫的二公子,此刻面容竟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苍白与疲惫,眼底藏着的,是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小厮心中一惊,连忙关切地问道:“二公子,您这是……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那位侍卫呢?他是否……”

    言未尽,却已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与不安。

    白子墨轻轻摇头,动作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闭目道:“回府。”

    温衍口中的饴糖已化作丝丝甘甜,融入心脾。

    循着那断线纸鸢遗落的轨迹,他悠然踱步至了一户古朴人家的后门之外。

    目光穿透低矮的围墙,院内景致尽收眼底:一株古老的银杏树巍然挺立,枝叶繁茂,宛如一把翠绿的大伞,遮天蔽日。而那青鸾图案的风筝,恰似一抹意外的色彩,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之巅,随风轻轻摇曳,透露出一丝无助与落寞。

    温衍身形微动,越过那道不堪一击的围墙。

    他缓缓步至那棵需得一人环抱方能围拢的银杏树下,手指轻轻抚过树干上斑驳的纹路。

    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响,温衍的手掌轻轻拍击在树干之上,这一拍,树干微微颤抖,带动着枝叶与挂在枝头的风筝一同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温衍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细微而惋惜的“啧”,目光落在手中那已折翼的纸鸢上,翅骨断裂,这番修补,怕是要耗费不少时日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自远处悠悠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院主人家的孩童,手持五彩斑斓的风车,满脸纯真的喜悦。

    一见到院中这抹陌生的身影,小家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最终停在了原地,眼中满是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嘿,小孩儿,”温衍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却也难掩其下的一丝清冷,他轻轻将受损的纸鸢藏于身后,“这世道,若是让人瞧见我做了什么‘坏事’,怕是小命难保哦。”

    孩童闻言,吸了吸挂着晶莹鼻涕的小鼻子,粉嫩的手指轻轻咬着下唇,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除了最初的惊讶,更添了几分迷茫与不解,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温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