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位身着戎装、面容俊逸却透着一抹不羁邪气的少年,手中轻提着油纸包裹的饴糖,悠然自得地立于那昏厥仆从之后。

    白子墨的目光骤然一凝,满是警惕:“阁下此举,何故伤我的人?”

    温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哦?原是误会一场,我误以为有宵小之徒暗中窥伺,出手之际未免仓促,未能拿捏分寸,实乃无心之过,望君海涵。”

    嘴上说着“抱歉”,眸光深处,却如同冬日寒冰,不见丝毫歉意的温度。

    少年轻描淡写地自蜷缩的小厮身上跨过,小厮的身躯被无情地碾压,挣扎间身体扭曲又无力地落下,双眼圆睁,满是无助,胸口赫然印着刺目的鞋印,触目惊心。

    温衍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浅淡而疏离,他缓缓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世人皆传白二公子如清风朗月,不惹尘埃,怎料今日却也做起了这暗中窥探、尾随他人的行径?”

    白子墨闻言,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寒意。

    他迅速收敛心神,声音清越:“温公子言重了,我此行并无他意,更非尾随之举。”

    那少年立于光影交错之间,眸光深邃如夜,审视着他,又似是将他视作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

    白子墨自幼尊贵,何曾受过如此轻慢?

    他眉头微蹙,那份不悦在精致的五官间悄然凝结,却仍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度,正色而言:“按理而言,你我身份有别,我作为外人,本不应多言顾府之事,但……”

    他稍作停顿,“然则,有些话,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二。”

    温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既知此事‘不宜多言’,公子又何必自寻烦恼,平添口舌之劳?”

    “你——”白子墨被这一句话噎得一时语塞。

    念念何故会对那般无礼且逾越界限之人另眼相看,实属不解。

    “罢了,白某便开门见山。”白子墨心中暗潮涌动,拳头微握,朗声而言,“君子行事,当循礼而行。念及念念之福祉,我恳请你,能与她保持距离,勿使纯真之心蒙尘。”

    温衍仿佛未闻其言,连眼角都未曾斜睨,步伐轻盈,与白子墨擦肩而过。

    白子墨眉宇间拧成川字,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与恳切:“我并无轻视阁下之意,只是世间门第之隔,非人力可轻易逾越。念念心性纯真,偶有新奇之感在所难免,然你应明了,她不可能放下将军府贵女的身份下嫁一个来历不明的打奴!”

    温衍的步伐在瞬间凝固,他缓缓转身,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凝聚了冬日里最凛冽的寒冰,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

    “这无知的蝼蚁,竟也敢窥探我的界限?”他心中暗自冷笑,语气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白子墨见状,误以为自己的言辞正中要害,于是更加理直气壮:“念念自幼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世界是那般璀璨夺目,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皆是信手拈来。你可知,需得多少汗水与辛劳,方能换取她发间一钗、身上一裳?家世之差,犹如云泥之别,礼教之隔,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你与她之间,除了带来无尽的伤痛,还能有何结果?望你自知之明,退回到仆从应有的位置,莫要以一己之私欲,强求那不可能的缘分,更莫要以君子之名,行夺人所爱之实。”

    “自己沉醉于编织的美梦,却妄图以圣人之姿,要求我放弃?这世间,何来如此荒谬的‘成人之美’?”

    温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问道:“你们在进行那等杀戮之时,是否也披挂着如此虚伪的借口,以为能掩人耳目?”

    白子墨闻言,脸色骤变,脖颈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白府世代累积的清白名誉,岂容你如此污蔑诽谤!”

    “清白名誉?”温衍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嘴角那抹笑意更甚,却不带丝毫温度。

    他悠然自得地将手中饴糖的油纸包细细折叠,低垂的眼睫下,藏着无尽的阴霾与深邃。“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份‘清誉’,那么,我倒不妨给你一个选择的余地,如何?”

    温衍本不欲多费口舌,但白子墨的自视甚高,无疑触碰了他的逆鳞。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什……!”白子墨的话语刚启,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凛冽之风生生截断。

    霎时间,寒芒一闪,一柄锋芒毕露的短刃悄无声息地横亘于他颈侧,其刃薄而锋利,轻轻一划,便将他耳后的一缕青丝悄然割断,那断发轻盈飘落。

    白子墨的身体紧贴冰冷的墙壁,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原本因惊愕而涨红的面庞,在极短的时间内褪去了血色,变得异常苍白,宛如冬日里初雪覆盖下的寒梅。

    “是选择继续呼吸这世间的空气,还是愿意用你的命,去换她?”

    温衍指尖轻旋那柄寒光凛冽的短刃,“我且给予你三息,一。”

    白子墨,素来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著称,二十载春秋里,即便是微风拂面也未曾见他有过丝毫失态。而今,锋利的刀刃紧贴颈侧,冰冷触感直透心底,让他那些年的矜持与儒雅瞬间变得脆弱不堪。

    他努力张了张口,想要发出更多的声音,却只能勉强挤出两个颤抖的字眼:“无耻!”

    温衍的眼眸微眯,似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又或是对这二字的不屑一顾。

    “二。”

    他的语调依旧平静。

    “我……我要告发你……”白子墨的声音愈发微弱。

    “一。”

    白子墨,平素自持风骨清高,此刻,面对这位眼神狠厉、举止粗犷的少年,他内心筑起的所有谦和与修养之墙,竟如沙堡般瞬间崩塌,化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