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青梅煮酒

    沈蔼堂的菜肴各色各味,滋味或浓或淡,都含着一些故事,仁世国的风情就这么传开了,起初有些刻意为之,久而久之,随意的,或有心或无意,便没那么重要了。

    在沈蔼堂吃酒宴,已然是一种风尚,而风尚的主人叶柠却始终隐身,四海并没有她的痕迹,便是沈凤箫也被瞒了去。

    天下的动向,或人或物,总有些痕迹,而沈蔼堂中秋之后每年的蟹宴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蟹的滋味配上美酒便是好上加好。每年主打的酒不同,今年沈蔼堂出了两种口味的,一种含枣香,一种含桃香。

    于是叶柠在酒樽上批了两个名字:飞上青云,漠上孤烟。

    甫莫菡几乎是笑岔了气,她为今年的蟹宴准备了银器的器皿,写了几个新菜式,并卖起了关子。

    “听说宫里的人定了蟹宴,要宴请神秘的客人,我这新菜式想必要讨个好彩头。除了鲜蟹,我准备了这手打的年糕。”

    叶柠沉默着,圈写酒名的笔停在半空中有点出神。

    中秋已过去十天,仁世国王宫里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没有,沈凤箫送走了昔风云,便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一直未有动静。

    沈蔼堂后院有一棵柿子树,果实累累,东方芷兰常在树下发呆,偶尔也坐在沈蔼堂喝点酒。

    东方芷兰喜欢甫莫菡最近新上的一款酒:“却上眉山”,淡淡的杏仁味配上一种不知名的青草味,叶柠叫那种草为“眉山”。

    沈蔼堂的蟹来自域外,供货的主人财宝富可敌国,近十年风生水起,硕大肥美的蟹,鲜而诱人,不赊账,全部真金白银现时兑付,一刻也不容人。

    沈蔼堂的厨子尤擅蟹的手艺,从未辜负了这上等的食材。

    今年沈蔼堂准备了:蟹黄的包子、蟹黄虾仁寿面、蟹肉年糕笋丁、蟹粥、蟹腌肉烧卖……

    清蒸蟹与玫瑰烤蟹肉是主菜。

    大快朵颐是沈蔼堂每个来访者的心思。食而忘却忧愁,是沈蔼堂一直的追求,这份心思从未减少,如今更浓烈了。

    沈凤箫约叶衔之的消息,长孙瑾川瞒了叶柠,这场戏终是太大,叶柠知道越多越会出问题,一旦沈凤箫退出,便是天下太平,何必让叶柠平白无故担着心,于人无益,于事亦无益。

    于是长孙瑾川叮咛甫莫菡:“那天,你想了法和叶柠去散心,去打猎吧。”

    “打猎?”甫莫菡估摸着叶柠会拒绝,却还是听了这主意。

    仁世国王宫的郊野打猎,确实很有吸引力。来仁世国这么久,甫莫菡也想四处逛逛。可是为了避风头,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很谨慎。毕竟现在这是沈凤箫的地盘。

    东方芷兰见了长孙瑾川,这是他们在仁世国的第一次见面,二人在叶柠的密室。

    长孙瑾川是尉迟南玦的心腹,东方芷兰早有耳闻,如今见了本尊,东方芷兰也是暗叹,如果不是互相知根知底,眼前这位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尤其是长孙瑾川肩上的小鹰,东方芷兰是如雷贯耳。凤凰岭一役,若非此君的小鹰群,拖延住昔兆默一干人等,只怕没等到东方芷兰到,尉迟南玦已命悬一线,生死难卜。

    长孙瑾川对于东方芷兰的公主身份早就知晓,按规矩要行大礼拜见,东方芷兰伸手拦了,“这不是在宫里,你也没有宫里的身份,就免了,除非我母亲黎婉在此。”

    长孙瑾川和东方芷兰这次见面还议了一些日后的事情,乃是关乎星源国未来之事,先一笔代过,日后再详细交待。

    商议的结果是:东方芷兰在中秋后第十天那晚替代叶柠执掌沈蔼堂,成为新东家,那一晚至关重要。

    东方芷兰知道事关多人命运,仅对此说了一句:“风平浪静,我尽力。”

    沈叶慈被凌风和忆宵带返到一处清幽的宅子,沈叶慈已知这是尉迟南玦的主意。并听闻叶衔之随后即到,心中喜悦溢于言表。

    沈叶慈被忆宵侍候着睡去,醒来时桌上已摆上了桂花枣泥酥和鸡汤。

    忆宵劝沈叶慈先吃些东西,再等叶衔之,“世子要晚些时候到,他约了人。”

    忆宵口中的人是谁?沈叶慈没有问。她简单吃了些,心思便又回到了中秋节那个晚上。她想起了临走时眼光瞥到的那幅画,那个美人。

    沈叶慈的心头跃闪过一个个身影,她闭目,整理这几天的际遇。

    叶衔之约了人,他见的人就是枫谷的主人。

    玫瑰谷一别经年,叶衔之与尉迟南玦首度相逢。

    话要回叙到叶衔之,在仁世国王宫宫墙外烟花散尽之处,他呆立在黑暗中,背着剑,手握画轴,另一只手中被塞了一个纸团,他展开信笺,复又合上。

    略思片刻,叶衔之沿着仁世国宫墙去了附近的树林,牵了一匹早已预备好的马,策马奔腾去往枫谷方向。

    这一奔,便是两个时辰。

    在枫谷的必经之路,有一处溪流滩涂,叶衔之饮水喂马时,耳后一声轻哨,一袭鹅淡黄青竹相间袍子的身影映在水中。毋庸置疑,来人正是枫谷主人。

    叶衔之惊喜之余哑然失笑,近大半年光景,此君从未现身,却屡屡让暗卫阻拦自己不入仁世国王宫。

    今乍遇乃是天大的喜悦。

    “衔之贤弟,别来无恙。”

    “南玦兄,风采依旧。却不是旧日儿郎。”

    尉迟南玦从腰畔解下一只箫交于叶衔之,“十日之后,你若遇难处,希望此物可以帮到你。”

    叶衔之见尉迟南玦亲手交箫于自己而非借暗卫,便知此物来历不凡。

    箫是一只普通的箫,镶嵌的吊坠,非金非银,是碧玺的,寻常到不行。

    叶衔之又听尉迟南玦说道:“十日之后若用不到,届时我会亲自取回。”

    叶衔之点点头,“好!我一定妥善保存。用之也罢,备之也罢,南玦兄一片冰心,衔之没齿难忘。”

    尉迟南玦微微一笑,叶衔之仿佛又看到了玫瑰谷那个如鹤的少年,如今的他还是捉摸不透,宛若隔着轻纱,立于水的中央。

    尉迟南玦准备了一壶酒,是沈蔼堂的“日出薄雾”,浓郁而冷烈,叶衔之很熟悉。

    二人席地而坐,从日光到月出,饮酒舞剑,叶衔之尝了尉迟南玦随身携带的卤牛肉,沈蔼堂的味,是又不是,充满莫测。

    叶衔之展颜开心,这是仁世国王宫宫变之后最惬意的一天,这夜,仿若身在玫瑰谷中,流连忘返。

    喜欢花落可问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