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讹钱

    “这事其实孙媳早就想如此做了,只是府中的银子实在紧缺……孙媳妇无能,不能为侯府,为老夫人分忧!”

    “就连枕儿都苛待着了,可见孙媳妇做得有多不好,倒不如一头撞死了好,也好叫老夫人少跟着操心受累!”

    江老夫人讪笑一声,有些心虚地说:

    “这有什么的?左右不过是为了孩子,府中的银子省着用在要紧的开支上,这些银子,我一个老婆子还是有的!”

    江老夫人眼睛一转,这些银子等到时候再从她的嫁妆中拿就是,这有什么的?

    江老夫人一挥手:

    “你大可说,要多少银子!”

    宋清阮微不可查地笑了下,强忍着压下嘴角,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宋清阮道:“从各个院中看,少说要再添上百余人,加上枕儿那边的人手都不得当,孙媳想着拿了五十两银子即可,届时将人一并全撤了,换一匹新的,也好叫他们长长心,将这些人换来做粗使的活计便可。”

    江老夫人顿时哽住了。

    连着江枕的人也要换?

    不说光是伺候江枕的就要大大小小五六十人,一律换下来要花上多少银子?

    这还不算什么,若是换就换了,左不过是咬咬牙的事。

    可今日的事,明面上摆的是江清宴院中的人做的,同江枕无关,结果却要换江枕院中的人。

    这若要换了,岂不叫那些婆子丫鬟揣摩出什么真事,嚼了舌根,笑话了去?

    怎能抬江清宴的脸打江枕的面呢!

    可若是不顺着送宋清阮的话,再叫她起了疑可如何是好?

    江老夫人去权衡片刻,佯装爽快道:

    “那就都依你的!”

    换人就换人,到时候再调教就是。

    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她咬咬牙也有!

    不给她喘气的机会,宋清阮又将江枕的药方递了过去,她十分认真地说:

    “老夫人,您瞧这药方,其余的倒是没什么个别的,只是这人参,需得是最好的,这可是最关键的!”

    江老夫人睁眼瞎一个,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上面到底有没有人参。

    宋清阮道:“孙媳妇在娘家时,曾吃过一家药铺的人参,那人参药效极好,原本要吃半个月的病程,五六天就给孙媳妇吃好了!”

    见江老夫人被她说得起了兴致,宋清阮又轻皱眉,思索着说:

    “只是现如今不知那老先生可还做这档子买卖?待孙媳妇也先差人去问问……”

    她欲言又止,吊得江老夫人忍不住问:

    “可还有什么旁的顾虑?”

    宋清阮又苦笑一声:

    “我娘家乃钟鸣鼎食之家,吃穿用度上皆讲究最好的,那先生的人参,若要从开支上节省,怕是咱们阖府要凑一凑才能买来当年我娘家的一根了……”

    江老夫人顿时不愿皱眉:“这是什么话,活人还能叫银子憋死了!”

    江老夫人阔气道:“你尽管说,我这里有些银子!”

    宋清阮犹豫着,很是为难。

    “你说便是!”

    宋清阮这才说:“一根人参,二十两银子。”

    侯府,江骁在的时候,是世袭了他父亲爵位,得了个从四品明威将军,一年的俸禄才只有二百六十两银子。

    江老夫人骄奢讲究气派,侯府中里里外外都是最好的,有些事情上的讲究,都已越级,仅靠着俸禄,是远远不够供养侯府的。

    从前江骁和江骁父亲在时,领着两份俸禄,尚能打点一二。

    最多的还是靠着打仗掳来的那些东西丰润侯府,七十两,换做从前,也不过是江老夫人置办个物件的价钱。

    可现在大不如从前,侯府早已亏空,可谓是捉襟见肘。

    宋清阮张口就要七十两,可把江老夫人心痛坏了!

    江老夫人干笑两声,道:“这些东西一向是你管着,你自拿银子去买了就是,不必同我回禀。”

    宋清阮听着她说完,唇角扯出一丝讥笑。

    话都赶到这个份上了,还想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她掏银子?

    “老夫人,侯府的公账上已然运转不过来了,若是买了人参,怕是要直接亏空了。”

    江老夫人皱眉:“公账是公账,你是孩子的母亲,怎能用公账上的银子?你拿你的嫁妆私库里的银子买不就是了。”

    “清阮,这样的事还用我来教你?”

    宋清阮望着江老夫人理所当然的神情,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正是如此,孙媳才要来问问江老夫人。”

    “若是传出去,叫旁人知晓偌大的侯府想给自己的孩子买根人参都要用女子的嫁妆,这可叫旁人如何看侯府?”

    宋清阮深知江老夫人的脾性,饿死自己也要撑起场面来,更何况事关侯府的声誉,江老夫人不能不在乎。

    侯府哪怕彻底亏空,但只要有这个名号在,那也能厚着面皮去攀一攀名门世家,将来也好为她的亲曾孙子铺路。

    可宋清阮又深知,江老夫人定不会轻易妥协。

    果然如她所想,江老夫人满脸不耐烦地敲打着手上的药方,一把将药方摔在桌子上:

    “什么谁知谁不知的?你只管闭紧了嘴不说,谁能知晓这是你的嫁妆?”

    江老夫人横眉倒眼地呵斥:“再者,你还能不管枕儿了?!”

    宋清阮未再声张,抱着手向后退了两步,轻扫了眼四周的丫鬟婆子,又看向江老夫人,用意很是明显。

    她不说,这与庭厅内即将要被换掉的丫鬟婆子就能管住了嘴?

    自家的丑事从自家奴仆口中传出去,怕是还要再添上些油加点醋的,谁道会传成什么样?

    宋清阮轻笑着,一寸一寸拿捏住江老夫人的命脉:

    “老夫人,往后还有百家争艳的赏菊宴,各大世家都在呢。”

    “凡事只怕个万一,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叫人轻看了去,怕是对枕儿日后也弊大于利啊。”

    江老夫人吃了瘪,这才想起来,这与庭厅五十多号的耳朵都竖起来听着呢,若是传出去,还真不好收场……

    江老夫人犹豫再三,见宋清阮态度坚硬,止不住的狐疑宋清阮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换做之前,莫说孩子生病要用人参,她平日里就是咳嗽一声,宋清阮便紧张地跟什么似得,巴巴地跑过来伺候她,无论什么名贵的药都要想法子搞来……

    可现在却连个人参的银子都不肯出了。

    这么一想,江老夫人不敢再坚持,只好忍疼道:

    “罢了,那便从我这里出。”

    宋清阮满意地将药方收回:

    “那孙媳先告退了。”

    辞了江老夫人,临走之前,宋清阮还特意亲自遣散了院中的婆子丫鬟和男仆,严加训诫,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宋清阮带着两人一路回了拢香阁,换了衣裳,稍稍斜坐在圆椅中歇息。

    宁枝给她递上茶:

    “夫人,奴婢记得,夫人从前吃的好似并非是人参。”

    宋清阮吹了口茶,心情颇好,反问道:

    “是不是人参要紧吗?”

    宁枝微怔,忽然恍然大悟,连忙捂着嘴小声又激动地说:

    “夫人,您胆子也太大了吧!您就不怕老太太发现?”

    宋清阮笑着:“这有什么?江枕的药方上没有人参,清宴的药方上就没有了?”

    谁没个看错眼的时候?

    宋清阮又道:“待傍晚了,你亲自去找老夫人要例银,七十两一份不能少!”

    宁枝憋着笑:“奴婢晓得!”

    谁叫江老夫人这么惯着江枕的?那便好好惯!

    她们清宴少爷吃了这么多苦,吃根好点的人参怎么了!

    宋清阮敲了下她的头:

    “你且收一收你的心思吧。”

    她又看向宁棠:

    “你现下立即去找人牙子,先花十两银子买进五十个人来,再从我这里挑几个得力的人去江枕贴身伺候,叫她们领着这五十人去江枕那里,再找个由头把江枕院中的那些婆子丫鬟全都换到人牙子那里,补上些碎银凑齐一百人,带了我面前来。”

    宋清阮想了想,又道:“那些年纪稍大些的婆子,压住风声送出去养老,只管把那些年纪小的,平日里说不上话地送出去,若是老太太的人来问,你只管说是我说的,就说婆子年纪大了,顾不好江枕便是。”

    宋清阮暗忖着,轻声道:“外院有个丫鬟名唤南香,我瞧着很是机灵,就提成一等丫鬟派去江枕院中管事吧。”

    南香此人,上一世时她并未过多注意,后来病榻在卧,南香总是进来为她换上新鲜的花。

    她问了才知,南香这丫鬟是打她初进府那年,瞧见江老夫人在惩治一手脚粗笨的丫鬟,嫌弃她换的花总是不合主子的心。

    宋清阮便笑着,随口一句话开解了南香,要到了自己院中来,如今想来,也算是种下了个善果,得了一忠心丫鬟。

    宁棠福了福身,立马出去调教提点人去了。

    宁枝也来了兴致,跟着问:

    “可要奴婢去问问那药铺的老板?”

    宋清阮摇头:“那老先生早已关了铺子游山玩水去了。”

    她道:“你去我私库中,从我的嫁妆里拿出最后一支人参,给江清宴入药用。”

    那人参,也是她母亲从那老先生手中买来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