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糖醋鱼

    《防狼手册》在小年之前印刷完成,制作资金由小麦谷自封的五朵金花平摊。分发任务全全交由韩茂负责。

    第一个拿到手册的就是金老板的妹妹金世美。

    她读的是技校会计,寒假期间去重庆实习刚回来,随手拿起来一读,便深深陷于文字之中。

    防狼手册no1: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字释义:突然对你热情的异性,往往是有目的接近你。

    例子:路上遇到问路的单身青年,略怀愧意地诉说普通话不标准,隔三差五与你照面,那你就要小心了。

    防狼手册no2……

    ……

    结束语: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朋友,女性一定要独立自强,记得走出大山去看看。

    小麦谷女性模范代表:

    陈蕙兰:虽是小学毕业,但白手起家经营小吃店,月收破千。命运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贺婷婷:初中毕业,现任舞厅代理老板,月收突破八百。抓住机会,才有成功的契机。

    王菊:小麦谷唯一一个高中生,正厚积薄发,冲刺大学。千万不要放弃读书的机会,知识改变命运,思想决定高度,见识决定宽度。

    “天哪,哥,写的太好了,”金世美感叹,“我要向她们学习。”

    没想到刚说完这话,金世美回家途中,又碰到了问路的男青年。

    杨昌上前,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啊?又见面了,我叫杨昌,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国营商店怎么走?”

    前两天这个叫杨昌的男人就问过金世美医院怎么走,她咂舌,想到防狼手册的教学内容,遇到外地多次问路的黄鼠狼,一定要治治他们的不安好心。

    “国营商店啊?就在那下面,一直往下走。”顺路往下有一条臭水沟,那条路草密,稍不留神会跌落。

    杨昌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微皱起,他来了快小半年,为了这个工程都没回家过年,这怎么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明明昨天小姑娘挺友好的啊?

    又不是每个姑娘都傻得天真好骗,金世美察觉到他的迟疑,立马上前带路,“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吧,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面对小姑娘的热情,杨昌又不好戳穿,这小姑娘很是眼生,说不定是刚放假返乡的,他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后续计划全泡汤了,“在那边呀,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金世美走到臭水沟前就立住,“再往前走,这条小路过了,看见一座红房子,就到了。”

    杨昌没走过这条小路,哪有沟哪有河他也不清楚,碍于颜面只好硬生生往前走,可谁晓得!

    脚下一轻!

    “啪踏——”

    老大个人掉进了臭水沟!

    鼻尖霎时充斥起恶臭!

    “哈哈哈!”金世美毫不吝啬的大笑。

    路边行人闻声凑近张望。

    几个小女生躲在后面嘀咕,“哎,这个男的好眼熟,前几天还问我路来着。”

    “不是吧?刚放假那阵他也问过我麦儿江怎么走?我当时还寻思这人没长眼睛吗?那老长一条江,站在这都能看见。”

    “我也遇到了,不过不是这个男的。好像有一群外地来盖房子的男人,专门用这种手段对我们小麦谷的姑娘下手。”

    “对对对,五朵金花写的《防狼手册》你们都看了吧?这叫套路,可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

    金世美听了一耳朵小女生们的悄悄话,拔高音量道:“杨昌大哥,你没事吧?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有臭水沟。”

    这条臭水沟之所以臭,是因为小麦谷的养猪场建在上面,猪尿猪屎顺着小沟排放,猪尿可不是一般的难闻。

    杨昌全身上下浸满了臭水沟的味道,尤其是脸,好像压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用手一抹,竟是猪粪!

    他这也……太丢人了!

    杨昌二话不说,捂脸开溜。

    没两天,金老板妹妹智斗心机男的故事广为流传,几乎成了小麦谷女生们崇拜的偶像。

    杨昌的大名广而告之,他像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蕙兰姐!今天大年三十,来我家吃饭!”周小彤冲进来,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晚上我们一起看春晚。”

    “今晚有什么想吃的菜吗?”陈蕙兰正炖着鸡汤,年夜饭得有鸡呀,寓意吉祥如意嘛。

    周小彤小瓜子磕得卡擦卡擦响,“正好,我爸去麦儿江水库钓到了两条罗非鱼,蕙兰姐你觉得怎么弄好吃?”

    “那就来个糖醋鱼吧。”年夜饭鱼也必不可少,年年有余嘛。

    “哟,韩老大,”周小彤赶紧让道,一脸姨母笑,“这大包小包的,来拜年啦?你岳父岳母大人在我家看电视呢。”

    韩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院子扫视一圈,小声问:“蕙萍呢?”

    陈蕙兰放下勺子,过来招呼,“她应该也在小彤家看电视。哎呀,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太多了。”

    韩茂拒接推脱,忙说:“应该的应该的。还给蕙萍买了套衣服,你代我交给她。”说完,韩茂转头去了周小彤家。

    周小彤凑近瞧了瞧,“别说,韩老大眼光跟蕙萍姐一样,就喜欢这种灯芯绒的料子,上面还得带花。我以后要是结婚,我要穿婚纱,还要请摄像师录像。”

    陈蕙兰把东西收好,打趣道:“你不是说你不结婚吗?”

    “那不结婚我也可以穿婚纱吧。”周小彤贫嘴。

    半晌,她若有所思地说:“蕙兰姐,我想在舞厅买一台大电视,这样我就不用每晚抓心挠肝迫不及待想知道剧情的发展了。”虽然有重播,但还是直播香啊。

    “你就别异想天开了吧,你在舞厅买台电视,你说人家是跳舞呢还是跟你一起看电视呢?”

    好叭,舞厅电视计划首战失败,单凭周小彤一个月两百多的工资,恐怕也买不起彩电。

    等周小彤爸爸把两条罗非鱼清理干净送过来,陈蕙兰将罗非鱼改刀腌制。

    淀粉稀释过后均匀地涂抹鱼身,再下油锅煎炸,使其鱼肉炸得外焦里嫩再出锅。最重要的是糖醋汁,陈蕙兰熬制时加了些前段时间做的番茄酱。

    糖醋汁一浇上,那小味道满面扑鼻,直叫人流口水。

    陈蕙兰又做了两个家常小菜端过去,周家两张桌子拼一起,年夜饭的菜品几乎配齐。

    有周老太最拿手的炒腊肉,有刘金玉最擅长的八宝饭,再加上陈蕙兰的糖醋鱼,年味十足。

    小麦谷没有过年吃饺的习俗,许是这些年家家户户连大米都不够吃,供应本上哪还有买面粉的份额。

    “哇,好香啊。”

    周小云继续维持迷妹人设,率先凑到糖醋鱼边闻了一大口,迫不及待等着吃饭。

    糖醋的味道俨然盖过了其他饭菜,一说开动,场上的三位小孩,纷纷动筷,奋勇直追,谁都想争做第一个吃到糖醋鱼的人。

    战况很是激烈,年纪最小的周小云遥遥领先,速度尤为之敏捷,一筷子正中鱼身,鱼肉最鲜美肥嫩的位置。

    罗非鱼刺少,几乎没什么小刺,非常适合小孩子吃。

    一口鱼肉塞进嘴里,周小云细细嚼来,唇齿之间满是鱼肉的鲜美,酸甜席卷味蕾,舌头争做检察官,一点点品鉴有没有什么可疑鱼刺入侵。

    确认没有,周小云安心扒上一口饭,糖醋鱼的味道久久不能忘怀。

    饭毕,陈建军如愿得到了期末考试冲刺得到的二十块钱,这二十块钱来得实在太不容易,他决定今晚全部花光!

    学校一出成绩,陈建军迫不及待来邀功,陈蕙兰一直等到今天除夕才给他,为的就是防止陈建军还没到过年,二十块就一扫而空。

    差不多吃完饭,洗完碗,春晚开始了。

    又有好几家隔壁邻居前来观看春晚。

    好生热闹。

    先是一首《鲁冰花》勾人心弦,在场的小孩全都跟唱起来,那咋咋呼呼尖声大叫的样子,着实有点零零后唱爱你孤身走暗巷的拼命架势。

    就连周小彤这位十六岁的大龄儿童,都跟着哼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陈蕙兰也就对《警察与小偷》那个小品有点印象,然后听到《我想有个家》勾起了不少回忆。

    最让人为之兴奋的,是渴望剧组也来了春晚。

    周小彤恨得牙痒痒,“导演太残忍了,为什么要让刘慧芳出车祸?”

    91年的春晚还有观众互动模式呢,渴望剧组主演亲自读了观众的信,吓得王沪生那位演员心情咯噔一下。

    引得小院子里响起一片笑声。

    周小彤跟个实时弹幕一样,哈哈两声,“笑死了,有观众要寄刀片给导演和王沪生,看吧,这就是让刘慧芳瘫在床上的后果。”

    陈蕙兰对渴望的郑导十分有印象,郑导往后还有部宫廷大剧会成为下饭神剧,不知道甘露寺的狗血情节会不会令周小彤为之吐槽。

    春晚接近尾声,守岁的人不多,但放鞭炮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众人有说有笑,却见周小云奋力迈着小短腿,嗖嗖地跑进院子大喊一声:

    “不好了不好了,公厕被建军哥哥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