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师

    陆基从凌霄殿出来后,便直奔扶摇殿而来,众考生也是在此等候多时,刚从朝上退下的六位尚书大人也已经在此对诸位考生训话。

    这科举考试便是礼部筹办的,所以当陆基来到扶摇殿时,便见到礼部尚书何穹正在焚香行开笔典礼。台下便是考生答题之所,分布着两百来张案台和座椅,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此时考生们正站在案前望着何穹。这开笔典礼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即使是皇上也无法轻易打断。陆基只好等在一旁。

    终于典礼结束,陆基也走上台前,六部尚书刚要行礼,陆基便摆了摆手,笑着对他们说:“众卿辛苦了。”

    何穹也是满脸堆笑,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看到这江山代有才人出,臣等都替陛下高兴啊!”

    何穹可是个老人精了,别看他慈眉善目,可陆基心里清楚,就是这个礼部尚书,在他刚登基的时候就膈应过他,在礼这一字上那是分毫不让,可谓是耿直又死板。

    但偏偏这何老大人学识渊博,又是儒学大家,门生广布天下,是真正的在世夫子,先帝在世时便常向他请教,被赠为太子太傅,虽然陆基还是太子时,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教诲,但毕竟还是他名义上的老师。即使是作为皇帝,也不得不对他恭敬几分。

    陆基又看向其他几人,向众人发问:“不知本次轮到哪位大人主考啊?”

    刑部尚书赵庚上前一步:“回陛下,微臣主考。”

    陆基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指着赵庚对大家说:“朕可听说了,这赵大人可是有名的严苛手段,他来主考,也不怕吓坏新人啊?”

    众人也是大笑,赵庚也是无奈,虽然他曾经也是一个酷吏,但如今身着二品官服,他又岂会再用当年雷霆的手段?但毕竟年轻时留下的这响亮亮的名声,竟是要伴随终身了。

    陆基也不废话,转向众考生,声音洪亮,语气威严:“各位都是人中麒麟,更是我大云的祥瑞,朕听说,一个国家的强弱,便是取决于年轻人的强弱,江水滚滚,奔腾万里,前浪虽汹,后浪更甚。我大云意欲国祚永存,还需后浪奋进啊!”

    六部大人站在后面极其尴尬,他们可是最前的前浪了,陛下这意思,不是把他们弄得一文不值了?

    礼部尚书何穹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吉时已到,还请陛下快快开始吧!”

    陆基有些无奈,还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也只好摇摇头,便直接宣布:“那就开始吧!”

    何穹立即招了一下手,便有一群太监进入大殿,每个考生旁边站着一名太监,就是为了防止舞弊。

    每个考官出一道题,这一道题在考试之前不得泄露,即使是同为考官的其他几人也不行,最后主考官负责监督全场,并开出最后一题,便是皇帝亲自出的题。当然,皇帝的题可是权重最高的。

    此时,扶摇殿便按照次序一一出题,胡玉麟他们毕竟也是考过几场大试的,所以并不慌乱。

    胡知刚从宫里回来,便直奔向夫人的卧房,敲了一下门便直接推门而入,看到夫人李氏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哄着,孩子却还是一直哭,连忙上前接过孩子,他十几年前就当过胡玉麟的奶娘,所以也算是十分熟练的了。

    胡知一边哄着,一边对夫人说:“夫人,你快歇歇,累坏了吧,这孩子还是一直在哭吗?”

    李氏也是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出生到现在十几个时辰了,除了吃奶便是哭。”说完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神秘地对胡知说:“我听说,孩子一直哭,是因为沾染上了邪祟!”

    胡知哭笑不得:“我的夫人呦,你又是从哪个高人那听来的?”他又转念一想,这孩子的确有些奇怪,生的是粉雕玉琢,身上只有在手臂上长了一个黄豆大小的胎记,其他并无任何疾病,可是为什么总是哭呢?

    李氏骂道:“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他抱着孩子走来走去,也实在没有了办法,问夫人:“那就找个道士来驱驱邪?”

    李氏翻了个白眼:“依你!”

    李氏生产不过一日,又几个时辰高度紧张,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脸色惨白,胡知也是心疼的不得了,知道李氏一直硬撑着。胡家虽说没有奶娘,但是几个丫鬟还是有的,但李氏一直担心着孩子,便一直没有撒手。

    胡知对李氏说:“放心,你也别急,我马上就去玄天观!你好好休息,孩子交给小音。”便把侍女小音唤了进来,吩咐几句,便立刻又要出门,走到门口又突然发现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便又折返回去换了便服。

    胡知正换着衣服呢,突然管家阿福来来到门口禀报:“老爷,门口来了一个高人,自称太虚真人,说是您的老朋友,小人看他不似作假,特来禀报。”

    胡知歪头一想,太虚真人?那是谁?但一想到这应该是一个道号,立刻让管家去请进来。

    这一边,太虚真人在外头只等了一会,便见到那管家跑出门来,一脸笑意地欠身道了一声:“请!”他便也笑着点头还礼,跟着管家进去了。

    这道长生的十分清瘦,举止间看起来异常玄妙,却又说不出怎么个玄妙法,一袭蓝色道袍,虽然非常破旧,可依旧一丝不染,落于红尘却超凡脱俗,显得十分矛盾,却看起来十分合理。古井不波的眼睛像是能看破一切,一副中年面孔,而头发却已经再无半根青丝了。

    当他跨门而入便发现,这是一进不大的小院子,听说还是找户部侍郎林清甫低价租的,如果不是为了不丢朝廷命官的脸面,以及上朝的方便,胡知可能要到京郊自己盖个屋子了。目光所见之处,并无任何奢靡之物,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小丫鬟正在照料着一处菜园,太虚真人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这朝廷官员都这么清贫的吗?

    走过院子,便是会客厅了。他刚走进去的时候,便看到那位胡知大人笑嘻嘻的迎着自己走过来,嘴上还说着:“道长,里边请!寒舍稍有简陋,还请原谅待客不周!阿福,快把林大人送的茶泡上!”

    太虚真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胡大人,只见他身穿一袭精练的鱼纹锦袍,但稍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用一件稍稍宽大的原件改的,他脸上盖满了笑意,但底下藏着的应该是疲惫,却仍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虽然两鬓有几根白发,脸上也有了些许岁月留下的伤痕,但他仍然看得出来,胡知年轻的时候应该挺俊朗的。

    主客落座,阿福去找茶叶,胡知直奔主题:“据道长所说,我们是老朋友,可在下看道长,可是面生得很啊。”

    太虚真人微微一笑,便说:“贫道俗名李如真,求道于逍遥山,虽常年四处漂泊,但所到之处也与阁下错开,自然与阁下没有交集,当然面生了。”

    胡知尴尬一愣,问:“所以我与道长是初次见面?”

    李如真挑起眉毛想了一下,回答道:“阁下初次见我,我却不是初次见阁下。”

    胡知还想问什么,李如真却又再次开口:“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只知道,今天必然会见到阁下,阁下今天必然会需要我,仅此而已。”

    胡知满脸的不相信,嘴上却说:“道长修为高深,在下佩服!”

    李如真接过阿福泡好的茶,看到只有这一杯,作为主人的胡知却啥也没有,便停下了品尝的念头,把茶杯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问道:“贫道跟随天机而来,却不知所为何事,不知阁下家里有何难事?”

    胡知听到这话,便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不瞒道长,在下确有难事。”便将小儿子的情况描述了一番。

    李如真听完便要看看,胡知连忙进到里屋,从小音怀里接过还在啼哭的儿子,便直奔向会客厅。

    胡知一边哄着,一边问李如真:“道长看看,是中了邪祟了吗?”

    李如真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能,此乃京城,天子脚下,岂会有什么邪祟?”但当他看了一眼这个孩子,确实直吸了一口冷气。

    在他的眼中,这孩子皮肤之下竟然闪烁着黑白两色的光,李如真知道,那是阴阳之气,也叫道气,即使是他资质绝顶的大弟子王素,也是后天修炼得来那一身雄浑道气,可如今,他亲眼见到这天生道气的孩子,怎会不惊讶?

    人杰易得,天才难求啊!

    他眼神一转,这小徒弟,我收定了!

    于是他将那一口冷气继续吸地深了点,并一边咋着嘴一边摇头。

    胡知一看他那样,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忙问怎么了,李如真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并且叹了口气。

    胡知快急死了,直接揪住李如真的衣服,大声问:“我儿如何了?!”他毕竟是乡里读书出来的,身上还带了点鲁莽气。

    李如真向胡知行了一礼,不急不慢地开口:“不瞒施主,贫道看这孩子,似乎的确是染上了些东西,眼下贫道没有法器带在身上,尚不好做明确判断哪!”

    胡知疑惑道:“你······道长刚刚不是说······”

    李如真自信道:“没错,天子乃人间之主,况且大云王朝国运也还算······昌盛,邪祟是绝对无法靠近京城的。”他转头看向孩子:“这孩子沾染上的,是咒怨。”

    他看胡知满脸疑惑,继续说道:“后宫妇人尚有巫蛊之术流传,这其实就是怨气化咒,防不胜防,它与邪祟鬼魅不同,这咒怨其实是人下的诅咒。”

    胡知连忙问道:“如何破解?”

    李如真轻轻一笑:“其实也不难解,我道门法术专克这些邪门歪道,贫道不是自吹,这天下还没有什么咒怨能难倒我,想当年······”

    胡知一听大喜:“那就拜托道长了!啊,对了,你们出家人视钱财如粪土对吧?”随后一阵可惜:“唉,也不知道如何报答道长大恩······”随后一副慷慨的样子说:“这样吧,我给道长办一桌素斋吧!”

    李如真有些无语,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先不说这些了,贫道的确可以破这咒怨,但既然有人下咒,难保他以后会不会再中咒,毕竟,人心要比鬼魅恐怖啊!”

    胡知呆了一下,他也知道他作为皇帝的刀子,虽无意树敌,但毕竟还是有人看他不爽的。但官员行巫蛊之术是死罪,而读书人是最看不起这些的,所以用这些的几乎没有。但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对孩子出手。

    “这种术法,越是对年龄大的人用,所用成本也就越大,但孩子刚出生,根基不稳,所以几乎只用知道生辰八字,用七个纸人便可完成。”李如真还有一点没说,这孩子中的术,可是一点也不小,如果是寻常孩子,几乎可以丧命了,可这孩子天生不凡,仅仅只是感知到了不详,所以才一直哭的。

    当然这种术的反噬也大,想必那施术的几人也只有半条命了。

    胡知想了想,问:“那······”

    李如真直接说:“拜入我逍遥山门下,十六岁前归我,以后归你。”

    胡知有些凌乱,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他盯着李如真说:“等一下,我去问问夫人。”

    他抱着孩子进到卧房,将情况和夫人一说,夫人也叹了口气,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胡知沉默不语,看那道士仙风道骨的样子,应该道行极高,当不会有假。

    商议片刻后,他便出来了。

    李如真好像已经知道结果了,问道:“令郎可曾取名?”

    胡知有些疲累,回道:“不曾取名。”

    李如真端详片刻,单手捏了个法印,看着孩子道:“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就叫你胡谦,表字尊之,至于道号······你是清字辈,叫清言吧!”

    谁知孩子听到这话立马停止了哭声,还嘿嘿笑了起来。

    胡知大喜过望,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多谢道长赐名,我·····我先抱给夫人看看!”

    夫人一看到孩子笑着的样子,她却哭了出来,嘴上一直念叨着:“好好好!”

    一通悲喜交加后,夫人也起床了,跟随胡知一起出来拜谢李如真。

    李如真看着他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有些不忍,不过他掐指一算后,便有些了然,对胡知夫妇道:“放心,日后见面时间可不算短。”

    胡知说:“我们同意谦儿去逍遥山,但有一点,每年过年时,需让他回家来呆上一个月!”

    李如真:“半个月!”

    胡知沉吟片刻,道:“好!”

    李如真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道:“斋饭就免了,我们需要马上出发了!”

    夫人大惊:“这么急吗?”

    李如真大袖一挥,小胡谦便直接到了他的手里,随后手捏法印,喝道:“明月清风,疾!”

    随后李如真便全身泛出月白色光芒,如同化身清风一般直接翻卷飞升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道红光也飞入胡家院内,天上传来李如真的声音:“哈哈,玄灵老儿,你又晚了一步!”

    胡知看那红光落地,化作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竟是玄天观观主的玄灵道长尚晏。玄灵一听这话气得直跺脚,看到胡知看着他,便笑着说:“胡大人别来无恙啊,今日事急,我们日后再聊哈!”随后便化作红光再向那道白光追去。

    胡知都看呆了,他能想到李如真道法高深,但他没想到会这么高,他居然对玄灵道长说“又”“晚了一步”,可见他应该是比玄灵道长略强那么一点点的。可那玄灵道长可是皇家的一品天师,官方最强天师了。

    胡知看向夫人:“谦儿此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胡夫人也回过神来,道:“他们好像在抢收谦儿为徒呢。”随后有些懊恼,道:“玄天观这么近,如果谦儿在那,看他也方便些。不过那什么玄灵刚刚好像吃瘪了呢。”然后想了想,又觉得儿子拜入更强的人应该更好。

    胡知想起李如真刚刚说的“日后见面时间可不算短”,又想到皇帝陛下对他说的话,缓缓说道:“玄天观近吗?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