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笑不成(71)

    可是现在的白衣仙人好像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面上露出怔楞神色。

    “仙尊?”

    那穿着白衫,肤色冷白,就如同冰川上的一捧雪,漂亮却冷,她微微的偏过了头,银丝滑落在胸前,侧脸面白如玉,白衣仙人避开了他的视线,只不过那侧脸实在是冰冷,那唇也实在是艳,像是鲜血一样,吐露出来的话冷淡毫无波澜。

    “他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愧疚,没有任何的难过,也没有任何的不舍。

    就好像只是死了一个普通人一样,或许死了一个普通人她的脸色都会有一丝改变。

    可是对于那身怀魔骨的徒弟没有,一点也没有。

    绝情冷血。

    残忍又凉薄。

    少年问了一句:“你难道不难过吗?”

    如何能不难过呢?

    如果真的不难过那她就不会一夜白头,那她也不会在思过崖一待就待了上百年,她也不会请罪,她也不会退掉那掌门之位。

    这一切的又一切都表明,她是难过的。

    没有人比她更难过了。

    可是她实在不善于表达,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就连最熟悉她的毕涟也看不出来。

    白衣仙人白布蒙眼,浅淡的光线照在她冷白的脸上,如玉凝脂,花瓣落在她白衫的枝头,独添了艳色。

    桃花满天飞,她衣衫上落下了不少的粉丝花瓣,却依旧如浮云端,高不可攀。

    静默少顷。

    才响起白衣仙人略显冷淡的声音。

    “他已经死了,难过没有任何意义。”声音实则又冷又淡,那张脸也如覆冰雪。

    她只是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并没有说不难过,这相当于逃避了这个问题,可是一向很了解沈悦的毕涟却没有发现。

    他早该想到的,却还总是有着痴心,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心,却偏偏还奢望她能有点感情。

    终究还是他太过于愚蠢。

    像她这种人,怎么会难过呢?

    少年突然笑了,唇边扯出了一抹弧度,但因为眼底那猩红暴戾的红光,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沈悦愣了一瞬,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但是很显然,他那种笑声并不让人舒服,连她的眉尖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毕涟压抑不住了就想笑出来,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有几分少年蓬勃的肆意妄为,他是在笑自己。

    他抬起手,然后缓缓攥住了沈悦的手,死死收紧力道。

    指尖深深陷入皮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可是那暗暗下的力道,好像要将她从高台上拽下来拉入深渊。

    沈悦像是从少年散发出来的气息感受到了些什么,原本挣扎的动作一顿,手心里凝聚的灵力也蓦然的消散,霜白的发丝微微的垂落,衬着那脖颈的肌肤几乎白的透明。

    少年喉间溢出一阵低沉病态的笑声,他死死掐住沈悦的手,眉眼戾气很重,声音却像是激动的不能自己:“既然死了,那仙尊就更应该留下我了,哪怕不做仙尊的徒弟,我也心甘情愿待在仙尊的身边,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可以。”

    少年人总是有花不尽的精力,击不垮的热血,他们从来都不怕失败,因为他们有很多机会。

    他也不怕被拒绝,因为他好像认为火焰终究可以融化霜冰。

    沈悦记得,在悠远的记忆里面,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的少年,他犹如熊熊的烈火,可以燃烧一切,也可以温暖一切。

    “仙尊,可以吗?”

    他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细白瘦弱的手腕上还有一圈很深,很红的指印,就像是被强制留下的枷锁。

    白衣仙人很快就垂下了手,衣袖滑了下来,遮住了她手腕上所有的痕迹。

    少年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像是害怕被拒绝,都带着一些哀求。

    就在毕涟还想说几句哀求的话,脑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的心一惊,知道知道那个傻子要出来了,拼命的想把那个傻子给压抑住,那个傻子好像看见了这个人就兴奋的不行,他只是晚了一秒钟,就让他串了出来。

    “师父……”

    低低的沙沙哑哑的声音,就如同从很悠远缥缈的地方传来,让人听着不太真切。

    只不过那里面包含的情绪却实在是太浓了,浓稠的几乎让人窒息。

    沈悦的指尖一颤,那张如玉般的脸庞转了过来,唇色很红,表情微懵,她有些迟疑:“……你唤我什么?”

    毕涟在那个傻子情绪波动的太大的时候趁机把他压制住了,他原本就是主人格,气息和能力都比那个傻子强上不少,除非他的精神力极其不稳定的时候,那个傻子才有机会能被放出来。

    他也装作迷茫的模样:“我没有说话啊?仙尊是不是听错了?”

    还好刚才的声音很低,毕涟猜想沈悦应该听的不太真切,反正只要一口否认就行了。

    沈悦沉默不语。

    过久的沉默让毕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白衣仙人极美极冷的眉眼,低垂的眼底黑雾隐隐翻腾,细微红芒如血光闪过。

    “仙尊,你就收了我吧。”

    他的声线很软,但是不易察觉的撒娇。

    撒娇?

    在这世上有两个人敢对她撒过娇,他们两个人都吃准了她的心软,知道她对于撒娇和眼泪毫无抵抗力,因此总是故技重施。

    沈悦低头,白发垂落,根根如雪。

    毕涟知道白衣仙人不会同意,她怎么会同意呢?她一贯都是冷漠无情的。

    可是毕涟却在观察白衣仙人的表情时,目光顿住了,她的艳红色的唇肉抿的很紧,冰凉如同霜雪的面容好像有过迷茫,这细微的表情在她那罕见的脸上格外的明显。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种迷茫而又疑惑的神色,如玉般的手指也是稍微的缩着的,白布蒙眼,看似冷漠,其实懵懂。

    毕涟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看过去,还是一样的。

    沈悦实在是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了,不了解她的人,只会知道她如仙人一般好似没有七情六欲,那很小很小的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