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年

    刘懒弃点燃几根香烟摆在香炉前,上升的烟气在长明灯映射下,缥缈随形。

    “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太爷爷很喜欢抱着我,那时候他就有点老糊涂了,总给我讲些故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听着好像完全没关系,但我打小记性就好,长大后我将零碎的故事慢慢拼凑起来。”

    “一百多年前诸侯割据的时代吧,有四个小伙子,他们有各自的境遇,有各自的烦恼,也有各自的本事,因缘际会下他们走到了一起,虽非血亲,情比金坚。”

    “兄弟四个给人打过更,算过帐,卖过药,斗过法,扛过枪,散财如流水,逍遥似春风,被他们整死的邪门歪道数不胜数,你也知道,那个世道乱的很,人命贱如狗,不光有自己人欺负自己人,还拉着外人欺负自己人。”

    说到这里,刘懒弃看着四尊牌位的眼神愈发崇拜,他为自己有这样的祖先而自豪,腰杆挺得笔直。

    “当时有个的邪教创建时间不长,但风头正劲为祸四方,后被这兄弟四人合力重创,后来竟找来境外的高手报仇,原来这邪教组织早就跟外面蛇鼠一窝,兄弟四人势单力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怂,在一位长辈的教导下本事越来越大,就是干。”

    陆垂空倒吸一口凉气,吃惊道:“还打过外战?牛逼啊!那年头敢对洋人亮刀子的都牛逼!”

    战争阴云在华夏头顶早已散去多年,如今没几个真正能体会那个年代的峥嵘困苦,陆垂空虽然是个乐子人,可不妨碍他尊敬英雄。

    “是啊,其中艰辛何其之多,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也就短短几年时间,一位瘸了腿,一位瞎了眼,一位聋了耳,一个位哑了口。”

    “某天,他们决定回到故乡去做一件事,十死无生亦然身闯杀局,在出发前,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本事跟着一起去死,想把法脉传下来,可子嗣要么还在肚子里没落地,要么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根本没法传。”

    陆垂空狠狠吸了一口香烟。

    老话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在传承方面恰恰相反,有些时候真的不是不愿意传,而是没法传,尤其是家传的东西,最放心的还是自家孩子,这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现在的世道,徒弟找师父简单,只要愿意,通过短视频就能拜十几个老师,可做真正做师父的很难找徒弟,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要考虑的太多了。

    刘懒弃也续了一根,“事,必须要办,法也必须要传,怎么办?那就放弃血脉门户的偏见,兄弟四人找到曾经救过的一名少年,将一切悉数留给了他,至于能学到几分全凭天意,之后他们与另外几个志同道合的高手一起上了路,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此后那名继承法脉的少年也经历了许多,万幸的是总算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后来,他找到四个家族的后人,将被赐予的悉数奉还,虽然先祖不在,但情谊永存。”

    “我们刘家就是四家之一,是顶香的地师,太爷爷那辈为了感念先祖想设立祠堂,奈何当时的风气压力太大,只能退而求次悄悄设立四尊无字牌位。”

    “又过了十几年,上头发现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存在,某些方面会相当被动,遂慢慢放宽不再穷追猛打。”

    哪怕脑子再慢,这时候也听出了话外之音,陆垂空轻声道:“那个少年,怕不是我陆家先祖吧?”

    刘懒弃郑重点头,“没错,就是你的太爷爷,当年那兄弟四人每一个拎出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所掌握的一些东西是许多人垂涎多年的秘法,可想而知事情暴露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幸好在那个特殊时期,江湖上的高人们都承受着巨大压力,要么被抓蹲大狱,要么蛰伏起来装孙子,等压力变小后,你太爷爷偶尔会给上头办事,于国有功,打歪主意的都得掂量掂量,加上有受过四家恩惠的后人在有关部门当差,所以还算平安。”

    紧接着话锋一转,刘懒弃冷笑道:“万事都架不住时间,人的贪欲能压制一时,不能压制一世,发展了自由了,这个圈子被强压后的反弹也来了,有些狗东西逐渐跳了出来,具体经过我不清楚,但到了你爷爷那辈突然选择隐居,我知道有你这个表哥纯属意外,是有一回我爸喝大了说漏了嘴,抱着洗衣机说陆家大哥过得不容易,小的更不容易。”

    时势造英雄,更能杀英雄,任何时代都是这样。

    陆垂空揉着太阳穴。

    第一次知道这么多密辛,哪怕刘懒弃说的很简短很模糊,可信息量依旧很大。

    小时候就觉得老爹有本事,最起码比村里其他老爷们强无数倍,怎么就愿意一直窝在穷山沟里?

    或许是为了避祸。

    但自己并没有觉得家传的东西有多厉害,难道不是外边稀松平常的玩意儿?

    刘懒弃仰天长叹,“算上陆家一共是五家,其余有两家的消息断了好多年,可能是隐居也可能是断了香火,我爸也想当个普通人去,奈何做不到啊。”

    陆垂空皱了皱眉,“啥意思?”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得过几家祖辈恩惠的人有不少,其中个别的在有关部门当差,有的级别还很高,这层关系在,人情债还能少了?我爸又比较性情,知道内部乱七八糟的事太多,需要有外部力量站台,总之里边九曲十八弯,太乱。”

    “话是这么说,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没有上边的人帮衬,恐怕咱家的殡仪生意绝对做不到跨国集团的规模,算是弥补吧。”

    陆垂空翻了翻白眼。

    跨国集团啊老弟,日进万金都不算夸张,你就偷着乐吧,我特么打小就是穷逼,进村里小卖部跟天堂似的,“照你这么说,刘叔的能耐得相当强了,江湖地位应该很高吧?”

    “呵,高个der,哥你一直不在外边走动所以不知道,身怀异法的不说是过江之鲫吧,但数量绝对不少,只是常人不太清楚罢了,我爸具体有多强我不知道,外边强得变态的我却知道不老少,上岁数的先不说啊,就说咱同辈的,好家伙有几个是真变态。”

    “比你还变态?”

    刘懒弃缩了缩脖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恐惧表情,“说南边有个夏家,夏家里有个虎娘们,大前年也就十三岁吧?一个人灭了三全会,是个邪教大本营,去年我到草原上办事跟她起了点口角,我发誓真的只是屁大点事,喵了个咪的揍我跟揍儿子似的,哥!以后你可得帮我出口恶气!”

    一听这话,陆垂空emo了。

    小老弟的本事刚才亲眼见过,能把他当儿子揍,那个夏家小娘皮确实有够恐怖。

    感谢老弟踩雷,暂且记下,以后碰见了肯定绕道走。

    陆垂空赶紧转移话题,“说来说去,你说的有关部门到底是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