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因为他才是真世子,你是假冒货

    凌昭昭闻言,满眼好奇,“你请教的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凌降曜眸子转来,眉眼一压,瞬间凌昭昭就瘪了瘪嘴,“好嘛!我走就是了。哼,真当我稀罕听……”

    说着,她灰溜溜地起身离开。

    不过,她不是那般好打发的人,脚步一转,就溜达窗口,侧耳倾听。

    她才满脸惊奇地贴上来,头顶骤然传来咯吱一声,凌降曜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上方。

    “……我,我路、路过……嘿嘿……”

    凌昭昭挤出一抹笑,嘀嘀咕咕地就要跑开。

    凌降曜冷笑一声,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骤然唤住她。

    “等等。”

    凌昭昭脚步一顿,不情不愿,“你还想怎样啦!我可告诉你,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娘了。”

    哼哼,她现在可是有可告状的人了!

    凌降曜嗤笑,“你事事不听话,娘肯信你的鬼话才怪。”

    且不说放着大好的萧疏隐不肯嫁,光是她偏生想嫁给沈隽意,本身就有……

    他骤然一顿,漫不经心道:“娘现在在驿站表哥处帮着认亲,可没得功夫听你诉苦。”

    闻言,凌昭昭眼眸一亮,这回也顾不得跟凌降曜赌气吵闹,提着裙踞,匆匆忙忙地就往外跑。

    凌降曜嘴角的笑容一敛,慢慢用棍支开窗扉。

    赵姝妍正让心腹丫鬟下去守着,大开着门扉。

    她娉娉婷婷地走到茶桌边,揉开一饼茶叶,撒入茶壶内,又往里加入干苹果和桂花,然后才融融倒入热水泡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果香味。

    她嘴角噙着笑,见凌降曜走来,挑了挑眉。

    凌降曜的样貌兴许不如沈隽意的出挑,但到底是锦绣堆里养出的富贵骨,自有一番风姿。

    而往往气质比容貌更醒目。

    更何况,凌降曜从来都爱锦衣玉带,一身的奢靡贵气,自不是青衣薄衫的沈隽意能比的。

    赵姝妍倒了杯茶水,又往茶杯里放了半颗蜜饯,推了过来。

    “坐。”她指了指,“尝尝。”

    凌降曜深吸了口气,看着碗里浮浮沉沉的蜜饯和黄橙色的茶水,“婶子又新学了茶艺?”

    “从古书里翻出来的,前朝最是流行的点茶。我就试着复刻了几样,这个是新样桂花苹果蜜饯茶。”

    凌降曜:“……”

    他从善如流地端起抿了口茶。

    “如何?”

    “上好的普洱,回甘隽永。”

    赵姝妍见只提主体,便明白了,笑道:“难得看你来寻婶子,是遇到何事?云麓书院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且去与我兄长说上一声,定是不会叫人为难你的。”

    凌降曜满不在乎,“我并不在意这个。”

    “我自是知道。但人生在世,最为难得是,就是要有个好名声。”赵姝妍慢慢地啜了口茶水,“恶名如跗骨之蛆,便是你真好,亦是无人信你。但若有好名声加身,便是你坏如骨髓,自有人与你同仇敌忾。”

    她的指尖摩挲着滚烫的白玉杯壁,嗤笑:“这世人皆是汲汲营营,沽名钓誉之辈。”

    “那就有劳婶子了。”凌降曜敷衍地拱手。

    赵姝妍:“你来寻我,定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吧!让我猜猜,是与那新认的表亲有关?”

    其实她对凌降曜的变化早看在眼中,还在他会如何行动,没成想他第一站竟是来找自己。

    “府中都说三婶温婉木讷,而在我看来,三婶是上善若水,乾坤自在心。”

    凌降曜夸道。

    “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里的当得起乾坤二字。”赵姝妍摆了摆手,“咱们婶侄,倒不必讲这些虚的,你且说就是。”

    “三婶似乎一早就对沈隽意的身份有所察觉,在第一次在上官府中见面之时,您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

    赵姝妍不置可否。

    “你想问的是这个?其实这件事,你娘亲肯定比我更加清楚的。”她委婉提醒,“你与你娘感情素来好,你命人昨夜吊了一晚的药膳送去,孝心可嘉。”

    这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仔细听来就颇为刺耳。

    至少对于凌降曜如是。

    他娘对着口无遮拦的凌昭昭兴许还有些遮掩,但对着他,素来盘算都不会避开。

    但这回他几乎是明着去挑明,平阳公夫人却不曾接茬多言。

    他是不喜沈隽意的。

    平阳公夫人对他了解颇深,如何会听不出他话中意味。

    可饶是如此,依旧藏藏掖掖。

    凌降曜眸色沉了沉,素白的手指拂过透亮的杯壁,慢慢道:“对着三婶,我也不说那些虚的。我不喜欢沈隽意,亦无法认可他为自家兄弟。”

    “哦?”

    赵姝妍惊诧挑眉。

    “是因为上官鸿那件事?”

    “……算是吧。”

    凌降曜不欲将那些第六感的事情说出来,没得叫人耻笑他如妇人般神神叨叨。

    “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赵姝妍意味深长,“你娘待你是真的感情深厚。”

    这句话并非虚的。

    昨夜虽然凌崖迟半句口风都没漏。

    但赵姝妍跟他夫妻多年,如何猜不透他的心思。

    凌崖迟此人看着离经叛道,风流潇洒,其实最为重情义。

    若非大嫂说了声什么,如何能令性情洒脱的他恼怒愤恨,今早更是怒气愤愤地离开。

    他们以为能瞒过许多人。

    但这一波赵姝妍站在最高层,自是能根据情况倒推下。

    而今再看凌降曜去打探,却还不曾得到消息,那就很明显了。

    平阳公夫人她啊,比起儿子,更看重的是丈夫和平阳公府的爵位。

    为此,她可以不认儿子。

    凌降曜岔开话题,“这次乡试,是定在幽州。我亦欲参考。”

    他已有秀才之名,自是想再有个举人,更甚者是进士。

    虽然他今后可继承爵位,但有了功名和没功名,今后进入官场自是不同的。

    就譬如那位安襄侯萧疏隐,别看他继承侯府,人人尊敬,但当年他能得宠,不但是因为他武艺超群,往日里能陪帝游猎,更因着他十几岁时已有举人功名,才华自是不必说。

    而在京都,二世祖里能有功名者,寥寥无几,多数都是靠祖辈庇荫,捐个官挂个闲职,到底是毫无实权的纨绔。

    赵姝妍微讶:“缘何非得在幽州?你亦可去京都,以咱家的条件,请人替你蒙题亦可。现在去幽州需得经过黑山下的安驰官道,那处匪寇猖獗,前段时间亦入城烧伤抢掠。”

    “我更听说,就是崔岸雪将军都是在那处遭了难的,而今都下落不明。”

    凌降曜若有所思,“年前您和三叔是如何通过地界的?”

    “我家中请了人护送我等,而且是绕路从泉州而行的。”赵姝妍说着,慢慢道:“现在出发,绕路时间可能会有些紧张。”

    “不必。此次朱符游定会安排屯兵护送学生,我混入其中,并不妨碍。我此行是想问您借幽州赵家的手令。”凌降曜道。

    赵家是幽州首屈一指的豪强世家,且族中自有经营,这一路而来,自是有相应商号护送。

    赵姝妍:“可是可以,但既有屯兵,怎生还要起手令了。我给你一封信,拿着去赵家,自是有人照应你的。”

    “我这次得了个黑山寨的逃犯,您且猜猜,我问出些什么?”凌降曜温和地笑了笑。

    这回,赵姝妍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幽州赵氏盘踞多年,如今幽州的同知就是赵氏人,更是幽州的实际掌管人。黑山是三城交界之处,距幽州最近,却屡屡骚乱其他两城,反倒是幽州受罪最少。”凌降曜慢慢道。

    “而幽州来的通商商队也损失最少,若说没有赵氏的插手,如何能这般安定呢!”

    赵姝妍敛了表情,“慎言。你这是说我赵氏与黑山贼勾结!就凭一个逃犯的满嘴胡话?”

    黑山贼牵涉颇深,且不提前头崔岸雪的事,光是其他……

    凌降曜笑了笑,“我本来也是不信的。但那周羡进了姜映梨的医馆啊!”

    “姜映梨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名扬到幽州黑山贼口中吧!定是有人指点过的。”

    顿了顿,他斜睨着赵姝妍,“您对姜映梨有些不喜。”

    不然,不至于送个贼匪过去。

    “为何呢?”他很好奇。

    赵姝妍:“……你莫要浑说。”

    她呼了口气,就知道凌降曜是个不省心的,难怪今日来寻她,她还以为是想知道沈隽意的身份,结果晃悠聊了半天的闲话,如今才说到重点。

    “令牌我可以给你。但我赵家也不是被吓大的,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便罢了,若是去了幽州还这般嚣张,就算你是姻亲之子,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赵氏能盘桓那么多年,可不是省油的灯。

    “多谢三婶提醒。”凌降曜微微一笑。

    赵姝妍起身打开箱笼,取了手令出来,是一块黄铜质地的令牌,上面绘着赵氏家徽,入手沉甸甸。

    这是每个赵氏嫡出出身就有的。

    她随手丢在桌上,发出铿锵的声响。

    凌降曜也不恼,捡起令牌,细细摩挲,脸上浮起满意的笑。

    “我不知道你想拿这令牌如何调人对付沈隽意,”赵姝妍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眼,瞬间,那就想出口气。“但你是无论如何都赢不得他的。”

    “哦?”凌降曜不以为然。

    那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就涌到喉咙口,赵姝妍:“你不是想知道,为何你娘和你三叔,还有你谢表兄都对沈隽意的身份讳莫如深,甚至都不肯叫你去围观认亲吗?”

    “这不也是你今日来寻我的目的吗?”

    “现在我告诉你,”赵姝妍俯下了身体,目光里涌动着恶意,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才是平阳公府的真世子,而你只是个假冒货。”

    凌降曜一愣,蓦地抬眸看向赵姝妍,眸光锐利如淬毒的刀锋。

    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似乎在此刻都得到了答案。

    甚至他娘为何待他冷冷淡淡的,都不曾过问他的身体状况的细节都一一浮现……

    “你们早就知道,全都早就知道……”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心间震撼恼怒之余,更有疼痛,唇齿间都有血腥气。

    所有人都将他当成最不要紧的,把他当成傻子瞒着!

    赵姝妍并不惧他的眼神,而是慢慢道:“你身体不好,总是不好叫你知道后操心的。放心,如今来看,大嫂并没有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意思。”

    “而今朝中震荡,边境又不稳,又处有天灾,陛下已是心神俱疲,此时若是爆出这件事,恐怕公府的爵位难以保住。”

    “再来,沈隽意而今并不见出挑之处,自是可以取舍。所以,你现在还是安全的,至少这世子之位还是稳当的。”

    “今后呢?”凌降曜脱口而出。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心情动荡,闭了闭眼,强忍着愤慨,站了起来,又看着赵姝妍,硬邦邦道,“多谢三婶告知。赵家的事,我绝对会烂到肚子里的。”

    这就是肯交换隐瞒了。

    赵姝妍笑眯眯,“那自是最好不过。不管如何,我也当了你多年婶子,待你自是比待那个沈隽意要强。”

    “对了,”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你去幽州若是得空,可以去陈氏药行看看。”

    “兴许会有点让你开心的事情。”

    目送着凌降曜离开,虽失了令牌,赵姝妍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好,她哼着曲,让人去拿了凤仙花汁来重染指甲。

    如今,全部都明了牌,这局面才是真正的有趣起来了!

    正这般想着,心腹丫鬟就匆匆走了进来,压低嗓音道:“夫人,从幽州传来的信,是陈氏寄来的,已经是今年第三封了。”

    “烧了。”

    赵姝妍面无表情地伸开纤纤玉指,“再忍两个月……不听话的狗,就该棒杀了。”

    丫鬟打了个寒颤,颔首应着。

    而凌降曜回到院落,看着屋子角落摆放着的多宝格架,上面尽是昂贵珍稀的装饰品,很多都是旁人费尽心力送上来讨好他的。

    有青玉金蟾琉璃摆件,巴掌大的红珊瑚雕刻船……

    他看着,却感到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