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心跳震耳

    晚风微凉,轻抚面颊。

    安月白下了马车,让风一激,不禁稍打了个颤。她的步子却是轻捷的,柔若鸿羽般到了温荆身畔。

    温荆下了马,见安月白静立于侧。

    她终是望向了他,星瞳微灿,带出隐含的期许和认真,夕阳半打过她如玉的容颜。唇角甚为有趣,似将倔强都抿了去。

    那人仍旧一袭黑衫,独立于红鬃马一侧。那马身健硕紧实,鬃毛迎风而动,甚为有素。

    兴许是漫天霞光泼在马身,马毛折光又柔和了那人的眉眼。

    照得温荆眸底光点闪闪,将一贯的漆黑墨色都予了生气,令安月白安心又贪恋。

    安月白见着温荆俯颈,朝她伸出手,忽的觉着此情此景如画似梦,有些不真实。

    随行的士兵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窥探;可安月白却觉出身后黎棠二人看向此处的目光。

    那处的古婧灵亦瞧向此处,目露探寻。安月白便也未再耽搁,伸手搭上温荆的掌心。

    她有些别扭,还是初次当着这般多的人同他牵手。

    安月白这厢还未整罢心绪,那处温荆已是扶了她手,二人一同近了马蹬子。

    安月白回眸望了温荆一眼。温荆牵着她,自知她手心已然出了层薄汗;现下他正瞧着她似笑非笑,似猜度她兴许会露怯作罢。

    事已至此,她不能让温荆小瞧了去。安月白一吸气,伸足踩上了马镫,听得温荆低语:“月白扶好,莫要脚滑。”

    话虽如此,但让他一说,她真有些闪神。这一失神间,身侧微摇,似要倾侧,心下一慌——

    却是觉着侧腰被一托,待反应过来时,已然堪堪撞入了那人臂弯。

    原是温荆始终不放心,又眼见安月白不稳,便登时举臂扶过了月白侧腰;又极快踩蹬上马,右手已抓上鞍桥,左臂揽安月白靠入他怀。

    安月白心跳突突。

    她本就重心失衡,现下又经温荆一揽,便同他贴得极近。温荆双臂环在她身前,将她锁入怀中,瞧去颇为暧昧。

    “可怕了么?”温荆轻问,说话间热气喷洒在她右耳后侧。

    安月白闻言一羞,忙将身子向前撤开了些,含羞带恼地侧颈道:“才不怕呢。”

    温荆一笑,见她虽语气带着些别扭,似要忘了方才那幕,却是连耳带颈都晕上了曾淡粉,似在诱人轻采。

    “小黎,将姑娘的披风拿来。”温荆吩咐,余光见得月白攥紧了鞍桥,颊畔绯红,却再未答话。

    温荆取过小黎递来的披风,为安月白披上,又极耐心地系好系带,又坏心般地喃喃:

    “姑娘已然及笄,添衣保暖还仍需义父挂心,日后若还如此,将来如何呢。”

    安月白听温荆在耳畔低语调侃,又嗅见左右那人的气息,竟不知要拿他如何了,索性别过颈,不再例会。

    温荆自然谙熟她的心性,也未再逗。只吩咐人查看沿途地形,先行扎营,便又拉着安月白的手放在他手旁,一同抓上缰绳。

    “姑娘抓紧了。”温荆轻道,声间带笑,“你自知义父此马烈性的。”

    知道,自然知道。安月白听他此言,回眸嗔视了他一眼,却正见他向前望去,并不看她。

    未等她回头,温荆却已拥紧她,一边让马行了起来。

    安月白忙回头看向前方,心跳却又快上了几分。温荆方才调侃,倒是让她有些冷不下去了。

    只因那日她逃跑未遂,温荆便是骑着此马,救她于安风剑下。她如何不知温荆此马之性?

    初见他时,他挥剑斩安风,洒她一身热血。当时她只道他是阎罗殿里爬出来的无常,阴冷胜过森森白骨。

    谁知日久,反倒是这无常,处处用心护她。想来光阴匆匆,一晃便已过了四载左右,他又亲手筹谋分离。

    “月白,你同那夫人同行半路,可商量出何策入韩?”温荆之声自安月白头顶传来。

    安月白方才正忆起往日温荆待她种种,又想起那日温荆正色说要送她离开,正是心下不快。

    此刻又听温荆这般问,便存了心要让他也难受几分。红唇轻启,轻吐三词:“舞艺,容色,毒蛊。”

    安月白还未说罢,便觉出温荆拥她力道渐深,带得她臂上觉出些酸痛,却是心下畅快了些。

    “会舞的何止你一人。”温荆说话间,隐隐咬上了后槽牙。手上缰绳一动,却是加了速驾马,又道:

    “黎棠在宫中训过二十载,论舞艺,谈武功,哪样逊色于你?何须你亲自往火坑去钻?”

    温荆如何不怒?他教习安月白这般久,护她珍她,便就是让她拿自个去冒险,去作践的?!

    安月白觉出温荆的怒意,知他舍不得。马行得飞快,风呼呼掠过耳畔,她也心跳快了些,却伸手覆在了温荆手上,柔声道:“可她们不会毒。”

    “月白愿为义父作任何事。”安月白悠悠道,又一转话音,倚上温荆的前膛:

    “兴许做得好了,义父便不赶月白走了呐。”

    温荆本已动怒,现下见她柔弱无骨靠在他身,略有一惊,继而听出了自个儿的心跳,却是更加烦躁。

    “安月白!”温荆喝道,收了缰绳停了马,心下却是全乱了。

    莫非他真对她动了情?为何不过一靠,却也能这般乱他心智,真真是入了魔。

    安月白本以为温荆会同她保持距离。可温荆虽喝了她,却并未推开她。

    她余光瞧见了他攥紧的拳。安月白右手按在温荆臂上,发力间已抬左腿带过裙裾。

    “你胡动甚?!”温荆急道,不解她要作甚,已下意识伸出左臂扶上其腰。

    她腰肢甚柔,不堪一握,不过一刻,已将正面跨坐改为了右侧坐。

    虽已停了马,温荆仍为安月白心惊,不由斥道:“说你妄为,倒是越发没规矩了。”

    温荆此刻见她无事,正欲抽手,却见那女子右臂穿过他左袖,抱上他背。

    她动作间,玉面柔颈亦靠上他身前,发香盈满他怀。

    “义父您看,太阳已落山了。”安月白靠在他身,轻声喃喃,“此时这景,倒像世上只你我二人呐。”

    此时,二人早已远离行伍。霞光渐褪,残阳已沉入黄沙;余晖未尽,月未出远空升星。

    温荆抬眸看了眼天空,不察心跳声却在耳畔震开,无处可抑。

    他觉出安月白的左手扶上了他的颈,方一低头,却被那少女噙上了唇。

    安月白吻得十分生涩,却闭着眼,长睫扫得他心下发痒。

    她左臂环着他肩颈,仅靠此来平衡,似倾全部信任真心于他。

    明明侧坐,却偏要侧颈同他纠缠,正恰如她对他的用心。

    明明是错,却仍知不可为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