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烈火王女雪山圣子

    他们紧赶慢赶出了瘴气林,翻过巫山,经过褒斜古道,最后来到一个叫“稗邑”的城池。

    祝祝发热虽然没有之前严重,却一直没有痊愈,每天烧得脸颊通红,嘴唇干裂,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但奇怪的是,他的精气神却还行,没有像之前在蚀鱼部落时那样昏沉不醒。

    不过奉火官对此仍是担忧,怕他一不小心就撑不过去,死在路上,不好交代。

    梁利用灵力给祝祝涤洗了经脉,说他估计是火灵根要觉醒,等捱过这阵子,说不定就能通灵力,开始修炼了。

    奉火官这才放下心,直言这一趟真是赶巧了,开始说一些什么福祸相依,焉知非福的话。

    稗邑当时许久没下雨,田地遭了旱,梁利一行人在城内住了两日,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一伙民众,携家带口的不知是要去哪。

    因着稗邑虽然发了旱灾,但还不至于到弃地逃亡的程度,那年头偶尔几个天灾**都是极为寻常的事,很少会有真正抛弃家园的人。

    梁利很好奇,遂上前攀谈,询问那些民众的去向,这才得知这些民众是要前往癛巴族境内的雪山谛听天音,求取灵魂洗礼,顺便向雪山神祈求旱灾早点过去,来年无病无灾等等之类的。

    总而言之,他们是要去拜神的。

    梁利一听,来了兴趣,便问什么是天音,雪山神又有什么典故,癛巴族在哪诸如一切细节之事。

    民众见他们行装打扮,便猜测他们是行路的旅人或是行商的脚贩,于是大方对他们发出邀请,说赶早不如来得巧,若真对雪山神有意,何不亲自去见见?反正癛巴族也在西南境内,离这不算很远,来回要不了几日。

    梁利听了,和奉火官相视一眼,奉火官无可无不可,梁利便道:“也行,祝祝高热退不下去,带他去降降温也不错,虽然说是火灵根觉醒,然而物极必反,也不能太过了,去走一趟也没什么。”

    两名侍女以她为尊,自是没有异议,这样一拍板,几人便跟随在民众之后,一起上了路。

    一路上,梁利和几个热心的百姓聊得十分开怀和火热,她身上没有架子,又自带笑脸,让人看了就觉得亲近喜欢,一股脑地对她说了西南境内许多有趣的逸闻趣事,说癛巴族和巫咸族是同根同源的两个部族,后来巫咸族的猎人发现盐泉,积累了财富,建立了巫咸国。

    而癛巴族素来培养雪山圣子,唱的歌能引起飞鸟共鸣,盘旋不去,十分壮观,两族各有长处,为旁的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所艳羡称赞。

    就这么聊着聊着,他们就来到了癛巴族境内的雪山。

    癝巴部落坐落于雪山之外的雪域高原之中,灵气丰沛,十分养人,还有许多苍鹰雪豹,一走进去,就像踏入一个天上仙境,让人目不暇接。

    雪山脚下人挤人,全都是对天音慕名而来的各部族的人。沿途还有许多人挥舞着白底绘羽的圣洁旗幡,虔诚地躬行于通往雪山之顶的石梯上。

    无人再多交谈,皆静默不语,敬服于雪山神的神性被泽之下。

    经过漫长的攀登,他们终于来到了雪山之巅,一眼便望见那雪白雕錾的神圣祭台,上圆下方的仪仗顶的鎏金长幡在空中猎猎飞舞。

    轻纱遮掩下,能隐约眺见一个穿长袍披羽衣的稚嫩少年跪坐于仪仗之中,身姿清瘦而高洁,指上戴着金色的圆戒,一把水晶刀横陈于他膝前,整个人干净美好得不像凡中人。

    无暇雪色浸染整片天地,是山尖最纯洁的一抹白。

    梁利抚掌赞道:“雪山圣子果然名不虚传!”

    奉火官也怡然颔首:“不错,如斯少年,若汀兰若瑶芷,今日一见,不负来路。”

    祝祝四下里眺望环顾,见到身边许多服饰各异的人都是在静静瞻仰着那少年的容色,或细语低谈,或眉目释然,面上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沉暗或是阴郁之气,每个人到这里来,果真像是灵魂被洗礼了似的。

    余光忽瞥见一抹红影,祝祝目光一顿,朝那处看去。

    他看到在另一座雪山之顶上,静静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离得太远,只能看到衣身的红,而不能瞧见细致的绣,脸覆一兽面,黑发在身后曳动,身姿融入终天的白中,明明服色艳丽醒目极了,却又像浑融于天地,一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真真是奇怪!

    脸颊仍被体热烧得滚烫,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祝祝紧紧闭上眼,又用力睁开,再次看去,远处那雪山之顶上哪里还有什么黑发红衣的人?

    果然是幻觉,祝祝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一曲歌罢,从雪山之巅下来后,梁利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去,奉火官疑惑地问她:“王女?”

    梁利回味了许久,这才从奇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的烈火胎记熠熠生辉,兴奋道:“我要见雪山圣子!”

    奉火官先是一愣,继而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也是一喜,“王女,您这是……”

    不过一首歌的功夫,梁利的修为就突破了一个小层级,灵力更加精粹而浑融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梁利也很高兴,笑道:“不错,我突破地阶之后,灵力一直不太稳定,本还需要一段时间沉淀,不成想雪山圣子直接帮我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这事祝祝也大概知道,每突破一个大阶,若是不及时稳定下来,会有修为跌落的可能,会严重地损伤根本。

    而梁利太过年轻,境界突破太快,可以说领悟从来不缺,最缺的就是沉淀,因此这回简直是雪山送炭,正中下怀了。

    “知音一遇难求。”梁利神情十分认真,夹杂着毫无隐瞒的激动之色,“我有预感,我们会是同道中人。”

    祝祝听了,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极为重大的时刻就在前方等着他,让他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抗拒。

    奉火官自然是乐见其成,梁利更上一层楼,对祝火国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当下也不再犹豫,便说要去癝巴部落做客,求见雪山圣子,当面一叙。

    他们离开雪山,去往癝巴部落,对部落首领讲明了来意。

    癝巴首领听闻他们是自祝火国而来时,十分高兴,连连道:“久闻烈火王女之名,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梁利笑呵呵地将首领扶起,“我也是,今日聆听雪山圣子之音,如沐神恩,你们也很厉害!”

    癝巴首领抚须笑得十分畅怀,“哈哈哈,王女不用妄自菲薄,我族生存于雪域之中,与附近许多部落间或来往,他们都说王女年纪轻轻,却巾帼不让须眉,为他们送去火种,他们都十分感谢您!”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祝祝再次对梁利所做的事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仰望着梁利纤瘦窈窕的背影,只觉得这道背影是如此的高大,是他这样的井底之蛙永远都不能比的。

    他垂下眼,什么话也没说,头顶忽然一重,他抬眼看去,就见奉火官一手放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见他望来,便对他笑了笑,笑容如朗月清风,接着收回了手。

    祝祝眼眶蓦然红了,他忍住眼泪,握紧了单薄的拳头。

    癝巴首领与梁利寒暄完后,便将他们领到了一座雪丘顶,层层雾凇之后掩映着一座倒扣的石屋。

    癝巴首领上前去敲门,门开,一张雪白的少年脸庞露了出来,癝巴部落和他说了些什么,那少年眼眸先是茫然一瞬,继而转为了欣喜和隐隐的局促。

    癝巴首领走后,少年出门来,有些紧张地邀请他们进屋,屋内陈设干净而雅致,地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羊毛毯,一方简单的石桌立于墙边,桌上放着一个藤篓,装了满满一捧羽毛。

    他们得知了少年的名字——秉夏。

    梁利不想秉夏太过局促,那人实在看上去太过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让人于心不忍,便提出要去雪山上坐坐,聊以开怀。

    他们去往石屋后的一座不算很高的小雪谷,在谷坡之上坐了下来,奉火官和祝祝等人离他们有些距离,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了梁利和秉夏。

    他们一直在聊,一直在聊,梁利的笑容挂在脸上,就没褪下去过。秉夏由一开始的拘束也渐渐放松下来,兴奋地与梁利互诉见解与想法。

    直到黄昏降临,秉夏开始唱起歌来,他抱膝坐在梁利身边,望着天边霞光与雪色的交织,为梁利轻声哼唱着一支无名的歌曲。

    梁利屈膝坐着,一手托腮,另一手从烈焰披风下伸出。纤细指尖溢出赤红的火焰,火焰形成一条美丽的火龙,在空中缓缓地飞舞腾卷,时而游走,时而翻折,和着歌声的旋律,在空中拖出迤逦而绵延的痕迹,余韵悠长,令人心迷直颤,不能自已。

    婉转的歌声与耀目的火舞成为了那一日的尾声,奉火官轻声赞叹:“王女的驭火之术愈发精进了。”

    祝祝没有说话,他凝视着那身穿羽衣的洁白少年,终于在心里有那么片刻的承认,也许这世间是真的有神的。

    他们回去的路上,梁利问秉夏:“对了,今日我在祭台上,看到远处雪山有一个穿红衣的人,你认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