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事一

    “你见过最勇敢的人是谁?”

    面对刘思的提问,少女有些迷茫,愣想了一会才轻轻摇头道:“你也知我甚少见人,更别说出门,所知的一些也是传闻中的人与故事。”

    刘思用手一拍前额,道:“抱歉,忘记了这茬,应该这样问——你听闻过最勇敢的人是谁?”

    少女嘴角微扬,似乎想笑,又怕牵连内息,轻声道:“曾听闻,三十年前巴山陆钦独上阴山,穿鬼林,趟鬼河,决战鬼门关,最后打进了万鬼窟,便是我母亲也经常称赞他有颗坚韧勇毅的心。”

    刘思摇头,道:“勇气可嘉,算不上勇敢,心正必不为宵小所趁,只是不怕死而已。”

    “不怕死还算不上勇敢?若是连陆钦这样的名侠都算不上勇敢其他的人就没必要提及了,毕竟我知道的江湖人物也多是别人跟我所说的故事。”

    “真正的勇敢应当是面对困难而且能百折不挠的战胜它,也许没必要定位于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就像现在的你,若是能坚持下来,以你西无极少主的身份,将来必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倘若过不去眼前的困境必然不存在将来,但在别人眼中的你绝不是现在奄奄一息的你,也只有你自己才觉得现在才是你最苦难的时候,徘徊在生死之间,活下来,才是你真正的勇敢。”

    少女认真的听着,面色红润起来,明亮的眼眸中闪过向往与兴奋,但很快又黯淡下来:说道:“说的真好,道理我懂,只是这些年我为了活下来,身体亏空、枯竭,已到了油尽灯枯之际,本就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刘思沉声一笑,脸色带着悲凉,红烛之下显得有些扭曲,道:“勇敢这个词的关键不在勇而在敢字,敢是担当,敢是坚毅不屈。”

    少女声音愈低,叹声道:“知晓了。谢先生,能遇到你真好,平日他们都是极力讨好我,很少有人跟我说这些道理。”

    刘思的目光突然锋利起来,像外面的寒风一样凌厉,逼着她的眼睛道:“还不够,你若连活下来的心都没有,天下谁都救不了你,你难道没想过像正常人一样游迹江湖,花儿一般的女孩自然要有花儿一样美丽的青春。”

    稍微的喘息,刘思恢复了平静,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我这一生经历见闻不所谓不广,所有我听闻过的人中,我认为最勇敢的人就是一位小姑娘。”

    少女轻咦一声,问道:“是谁?”

    刘思面上瞬间覆上一层荣光,骄傲的说道:“我妹妹。”

    少女更加惊奇,追问道:“她人在何处?”

    “她已在数年前死于仇家之手。”

    想起悲惨的往事,刘思的脸色罕见的没有伤感,那层荣光逐渐丰满,大声的傲然道:“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勇敢的人,哪怕是算上那些世间传说的名侠。”

    少女被提起了兴趣,道:“可以说些她的故事与我听听么?”

    刘思看了一眼烛台,道:“时间尚早,便说来给你听听。”

    少女轻拍手掌,礼貌的答道:“愿洗耳恭听。”

    刘思示意少女保持平静,轻声道:“我妹妹闺名平安,死时只有十三岁,自出生便随着全家人躲避仇家,一直生活在死泽中,一生所见到的人除了家人就是那寥寥几名仇敌,她不存在名声,却让所有认识她的人感到敬佩。

    少女暗想:“原来与我一般的可怜。”

    刘思显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心思,继续叙说着。

    “平安的出生即不平凡,她若活到现在想必早已名扬天下。那一年夏日,天降大雨,我们一家人正被仇家所迫,从毒谷逃往死泽,途中母亲动了胎气,平安早产而生,偏巧强敌追至,全家人躲入一个沙穴中,洞穴深处趴着一只火螭,穴外是两名三仙山的掌剑,哪怕发出一点声音全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啊,这可如何是好!”少女紧张的说道。

    “绝境死地,当时,我被父亲捂着嘴,父亲与母亲交流着眼色,最后父亲放开了我,也许是逃的累了,更是不愿勒杀尚未出生的妹妹,全家人决定面对这次危机。母亲强咬着牙生出了妹妹,没有人再害怕妹妹的啼哭会招来危险,可是一切都让人感到意外,妹妹出生后,手脚挣扎着,竟然一声不吭,任由母亲包裹,但是生产的血气依旧引起了仇家与火螭的注意,二者寻着气味找了过来,双方在洞穴的岔道口碰了头,一番恶战,火螭吞了两名掌剑,自己也重伤而亡。正是藏身于火螭的洞穴中,我们才险险躲过了仇家的追杀。”

    少女拍手叫好,道:“真是万幸,后来呢?”

    “后来。”

    刘思沉思一阵,接着道:“我们一直以为妹妹是天哑,她甚少发出声音,便是饿了也不哭,平安的名字是爷爷取的,母亲却因此叫她安宁。直到她一岁多的时候,一天她抓着母亲的衣襟突然叫妈妈,我们才发现平安不是哑巴,我们甩掉仇家,为了隐匿踪迹就一直生活在死泽中。死泽中异兽横行,毒瘴遍布,妹妹小小的身子竟然能经受住逃亡的苦难。妹妹五岁的时候,全家决定离开死泽,不料未出死泽就遭到了仇家的暗算,父亲为了掩护我们直接触动了黑水瘴,连同敌人一起丧身于黑蛟腹中。无奈之下,母亲只好领着我和妹妹继续在死泽中生活,又过了几年,我与妹妹渐渐长大,母亲决定再出死泽,带我们逃往蛮荒,在死泽的边缘仇家再次现身,原来他们从没想要放过我们,我们在死泽中躲了十年,他们就在外面等了十年,这一次如几年前一样不幸,母亲为了保护我们死于敌手,我和妹妹再次退入进死泽。”

    “好狡猾的敌人,真是让人痛恨。”少女眉头蹙起,紧攥着拳头。

    “也一样让人敬佩啊!”刘思长叹一声,又道:“天锤地链,不死不还。为了一单生意竟然在死泽外守了数年,他们杀死了我娘亲,也没能留下性命收回那对撼天锤与覆地链。”

    少女乍闻武林秘闻,眼中光芒闪过,道:“原来闻名天下的中州双煞竟是死在了死泽内,你母亲名讳可否告诉我?”

    “不能。”刘思果断拒绝了少女的好奇心,口中却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我母亲名唤秋娥,是东海中的禁女。”

    少女咦了一声,又眉头皱起,道:“原来是三仙山的门下,难怪能杀的了中州双煞。”

    “绝对不是。”没有再做解释,刘思又继续道:“母亲死时,平安只有十岁,而我已经十五了,我却没有像个男儿一样站出来,我是不是很废物?”

    少女不明所以,摇首不答。

    刘思也不是真要询问,沉默了一阵,又自怨自艾道:“十年的死泽生活,因为是男孩儿,我受到的关爱远远多过妹妹,妹妹八岁便会做兽夹、藤套,而我却一直躲在高高的树屋中由父母轮流传授武功。”

    突然,刘思疯魔一般一阵惨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就是我这个废物,苦练了十年的功夫,在危难之时竟然还不如年幼的妹妹镇静。母亲死后的日子里,都是妹妹在照顾着我,打猎、探路,我跟在她身后坐享其成。没过两年又遇到死泽百年一见的兽潮,被逼无奈只能再次潜出死泽。”

    “这次成功躲过仇家了吧。”少女担心的问道。

    刘思没有回答她的话,完全沉思在往事中,目光呆滞,只是口中仍旧述说着往事。

    “死泽的兽潮是其中地龙兽过分的强大造成的,每百年时间,地龙兽数目越多,族群越强大,它们便会沿溪流而上进入蛮荒,途中它们会杀光遇到的所有兽类。平安说这是它们在验证自己的实力,就像军队出征之前的检阅一样,她很了解地龙兽,甚至能模仿它们的叫声,诱拐小地龙兽去攻击威胁我们的异兽,若非如此,我们绝对撑不过最后的两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