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旧衣

    只见来人烫着小碎卷,黢黑的纹眉,一件玫红色的羊毛大衣,肤色微黑,体态微丰。

    赫然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夫人--钱副主任的老婆孙金花同志。

    赵萌萌一抬头跟她正对上眼,嘴比脑子快,愣愣的回到:“在啊,今天刚报到。”

    孙金花鼻子里哼出个音儿:“老钱手脚挺快啊!”

    还没等说第二句,就看到钱副主任阴着脸出现在媳妇身后。

    一把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啥事儿家里说不了,跑我单位来闹腾,你也不怕影响不好。”

    孙金花也没有强硬挣扎,不知道是不是真顾忌到影响这两字,并不是很坚决的被拉进了钱副主任的办公室。

    赵萌萌迟疑的看着罗晓倩:“我没说错啥吧?”

    罗晓倩也慢慢摇摇头:“没啊,问我我也这么回啊。”

    俩人这回也不慢慢来的,抓着包就往外走。

    领导家的热闹能这么好看嘛?

    还不知道要在联社干多长时间呢,这些幕后故事还是离远点儿好。

    这两天天儿也好,中午也不用两个妈过来接。

    俩人一路上少有的安静,路上穿过公交车站的时候,差点儿碰到个穿蓝色工服的大叔。

    罗晓倩一把抓着赵萌萌:“走慢点儿,别瞎想,真想知道,回去问问你爸你妈。”

    然后扭头跟大叔客气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差点儿撞到您。”

    说完就匆匆走远了。

    看着两个穿着时髦的小姑娘走进了供销联社的大院。

    这位大叔,也就是蒋爸,眼睛都拔不出来。

    得亏旁边没人,不然高低得叫声流氓。

    倒不是在寻思女人的事儿。

    蒋爸看的是罗晓倩身上的那件正红色的羊毛大衣。

    去年过年的时候,自己刚优化,去百货大楼就看到了。

    一件儿二百多,就是自己还在厂里也得一个月工资。

    当时媳妇看了又看,到了没舍得买。

    那眼神,到现在蒋爸还记得。

    回家还嘀咕了几天,说是颜色正。

    双手呼噜了一下脸,往事不能想。蒋爸背着包继续在这片洛城最繁华的地方等公交车。

    蒋健中午回家,还是祖孙三人,于是了然的看了眼奶奶。

    蒋奶奶被看的有点儿心虚:“小贼猴,你那啥眼神。你爸说出去找个活,就拿了四毛钱出去的,肯定喝不了酒。”

    四毛钱,蒋健琢磨下,除非是站柜台那喝上一两散酒,不过应该也不至于,他爸还要面子呢。

    至于是不是真坐车出去找活,那就随他高兴吧。

    反正蒋健都想好了,周末准备去街道磨磨,看能不能协调下学校在食堂找个勤工俭学的活计,到时候管顿饭就行。

    毕竟自己家不是贫困户,这事儿不借助外力不好整。

    他爸要面子,他可以不用要。

    这个念头,在中午吃自家面条,一碗里捞不出来三根肉丝时候达到了。

    学校食堂的素面还有两块油渣呢。

    就着烤馒头片,刚吃完这顿肉丝不多的肉丝面。

    蒋爸回家了。

    蒋健瞪大了眼睛,跟奶奶早上的心情有了共鸣。

    中午按点儿回家吃饭,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蒋奶奶有点儿尴尬了,中午饭没做儿子的。

    早上感动完那么一会儿,其实自己也没咋相信,只当蒋爸身上就差四毛钱就够喝酒了。

    所以按平时的安排,就做了仨人的饭。

    只不过当时兑水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多倒了两碗水。

    留了一碗多的面条汤还在锅里。

    蒋爸去屋里换衣服,还跟仨人解释:“中午跑的远了点儿,所以回来的晚点儿,没事,妈,以后你们不用等我,我回来自己随便整点儿吃的就行。”

    蒋健看了看锅里的面条汤,想了想,从坛子里拿出来最后一颗鸡蛋,开火,等面汤滚起来,搅碎了倒进去,又抓上把早上蒋奶奶带回来的青菜。

    然后奢侈的同步开了煤气灶烤了两个馒头。

    等蒋爸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碗青菜鸡蛋面汤,还有两个烤馒头。

    这伙食,在他们家算不错了。

    蒋奶奶坐在餐桌前没动弹,看着儿子也不怕烫,大口大口的吃。

    屋里有暖气,加上热汤,一会儿的工夫蒋爸就出了一脑门的汗。

    蒋健适时的把毛巾放到了蒋奶奶手里。

    俗话说酒是粮食精,饿成这样,大概率上午没有补上精华。

    蒋奶奶看着孙子给的热毛巾,对爷俩间接的互动也挺满意。

    父子没有隔夜仇,又不是写小说,哪有那么多深仇大恨,不至于。

    蒋爸吃完了拿着毛巾连嘴带脸一呼噜,舒坦。

    桌上的碗筷早让蒋健端到水池里了。

    蒋爸上午没喝酒,奖励不刷碗。蒋健向来奖罚分明。

    这一上午跑的也有点儿收获,只是蒋爸有点不好开口。

    怎么说呢,他不想给别人打工了,他想给自己干活,俗称当老板。

    这个灵感还是来自于公交车上两个扯闲篇的大娘。

    这就不得不提下家属院的独特地理位置了。

    这片全是各单位老的三家一灶旧家属楼,往北再走二三百米就是小火车道,专供从厂里拉货的那种。

    所以火车道西就是依附着各厂的郊区百姓。

    天长地久的,宅基地全往这边划,就依偎着铁路自发形成了个聚集地。

    市区公交车的最后一站,就设在蒋爸他们家属楼底下。

    所以经常有郊区的老头老太太一起等公交,惯常都是去小商品批发市场整点儿小东小西的回去零着卖。

    蒋爸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个大娘在说有人去村里卖旧衣服的事儿。

    嘴里不住的可惜:“我看上的那个呢子大衣,色儿还正,大红的,才二十块钱。就犹豫一会儿,就让后街的瘊子他妈给抢了。”

    说着还悻悻的往窗外啐了口吐沫,车里是不敢吐,有售票员盯着要罚款呢。

    因着大红俩字,蒋爸才留意俩老太太的对话。

    于是凑个耳朵听俩人吐槽,把类似“瘊子他妈都死了老头了还那么骚情!真不要脸。”的无用信息去掉。

    终于听明白了。

    城里的旧衣服拉到郊区都有人要。

    还有人专门小打小闹的干这买卖。

    蒋爸心里一动,就再也压不下去这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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