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月光下的手

    过来就过来,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诺夏心里嘀嘀咕咕的,身体却比谁都诚实,放下剑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墙根底下。

    来惹,兔兔!

    他轻松跃上五六米高的墙头,在离桃兔半米来远的地方坐下。

    今晚虽然只是上弦月,但却格外皎洁明亮,银色的清辉洒落在地面,也洒落在桃兔的肩头。

    月下,那柔美却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颊,静静对着诺夏,令人怦然心动。

    ——就像是真有只桃红色的小兔子,窝在他的心房里,突然放下了手里啃着的小胡萝卜,嘭嘭嘭使劲到处乱蹦乱撞一样。

    “坐那么远干什么,挪过来点。”

    “我觉得已经够”

    “少废话,挪过来。”

    “喔。”

    诺夏老老实实地挪动屁股,靠了过去。

    今夜的桃兔好像莫名强势,虽然以前也有那么一点,那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桃兔轻轻拧开药水瓶,里面是在月光下反射着酡红光泽的浓稠药液,她用纤长的指尖擓了些出来,然后抬头,静静凝望着诺夏。

    “可能会用点疼,忍着点。”

    “嗯,没关嘶!”

    诺夏话还没说完,冰凉的指尖,已经摁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近乎膏状的半固态药液,随着桃兔纤指的轻轻揉搓,在淤痕遍布的肌肤表面晕染散开。

    他忍不住抬起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是因为伤口传来的火辣辣疼痛,还是肌肤亲密相触时,那丝丝凉意沁入心底时,带来的些微异样感。

    漫天星河映入眼底,月色如若琉璃,静美优雅。

    他又低下头,看着月光下,正微微躬身,伏在自己胸口,专注上药擦拭的桃兔,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这才不到一个月啊。

    当初在那艘军舰上,自己与桃兔初遇初识,抬头仰望着那如同高岭之花般骄傲的持剑少女时,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或许。

    自己之前其实不该怪罪那只小狸猫,反而应该对它心怀感恩才对?

    真对不起。

    早知道就不抢你的小鱼干吃了,狸猫君。

    淡淡的幽香从鼻尖传来,让人莫名联想起夜尽天明时,清幽无人的森林深处,那如若镜面一般的澄澈湖水。

    有点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诺夏嗅了嗅,眉头皱起,表情有些疑惑。

    ——他和桃兔二人独处过一段时日,也曾用着对方的身体起居洗漱,对桃兔身上那恍如栀子花般典雅柔和的香气,再熟稔不过。

    怎么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是换了香波?

    还是用的沐浴乳或者肥皂不一样了?

    大脑刚开始放飞思绪,胡思乱想时,诺夏忽然身体一震,嘴巴微微张开,低头看着下方的桃兔,目光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之色。

    兔子,你在干什么啊小兔子!

    ——纤细的指尖,仍旧在他的胸膛上,缓缓涂抹着药水,就像是在果粒橙中轻轻搅动一般丝滑,只不过在碰到那两颗唯二的果粒时,非但没有避嫌绕开。

    反而微微停顿,逗留了片刻后,开始用指甲轻轻划动。

    先是上上下下,而后左左右右,baba

    一瓣儿橘子变成两瓣儿,又变成四瓣儿。

    诺夏大脑也像被掰地细碎的橘瓣儿般,变得一片空白。

    就像是被发动了敌人控制器一样,他眼睁睁看着桃兔绕开自己场上的小怪兽,发动直接进攻,自己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桃兔也抬起了头,略显迷离的目光,与他对视,脸颊红扑扑的,真的像极了兔子那样可爱。

    “这这”

    诺夏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嗓子边,就仿佛整个声带都变得异常干涩,连吐出一个清晰的字词,都如若木鱼念经般艰难。

    好在下一秒,桃兔就又低下了头,指尖终于舍得从果粒上挪开,开始缓缓探索这一滩橙汁的其余区域。

    异样感逐渐消退,诺夏的脑子也终于从月间云端,回到了地面。

    “”

    他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正踌躇纠结时,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桃兔那如天鹅般雪白修长的脖颈上。

    没有痣。

    印象中,这脖颈靠下,平常被衣领掩藏的位置,应当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红色小痔才对。

    诺夏敢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岔错。

    毕竟是待过几天的身体,这个世界上,除了桃兔自己以外,对她身体最清楚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所以

    诺夏闭起了眼。

    从今晚见面后,一直到现在,对方表现出的与往日种种的微妙不同,如同跑马灯般在脑海一一闪回,他再睁开眼时,目光隐隐有些阴沉。

    之前心中的喜悦、震惊、茫然等种种不一而足的复杂情绪,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俊美的脸庞上,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表现不同,或许是因为心境影响,体香变了,或许是因为换了香波皂露,可朱砂痣呢,这种东西也能凭空不翼而飞的么?

    ——眼前的这个桃兔,是赝品,是冒牌货,这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剩下唯一的问题,是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对于一个大半夜不睡觉,专门冒充他人,来给自己涂抹药水的人,诺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推测对方的动机图谋。

    他并未选择立刻揭穿,而是不动声色,继续静静看着底下的“桃兔”折腾,准备等到对方露出马脚破绽,意图显露时,再择机动手。

    而这个时机,比他预想中,来的好像还要更快一些。

    “药涂好啦,少年。”

    专注地将最后一块淤血结痂的位置涂抹完后,桃兔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将药品拧好盖子放回原处后,然后从身旁取出了一打绷带和剪刀来。

    “接下来要打绷带咯,你把双臂举起来,人不要动。”

    她拆着绷带,莞尔一笑:“你有些伤口可是在胳膊底下,这样我才方便”

    “方便趁我举起双臂的时候,下手偷袭,对么?”

    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少女一愣,愕然抬头时,映入视线的,是黑发少年冷峻森然的目光,和一只猛然伸出、快到来不及反应的大手。

    咔。

    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那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而后骤然发力,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