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踪迹成迷

    晌午,也眉一路小跑,闯进内室,喘着气道:“公主,皇上封您为淳妃,此刻宣旨的宫人就要来了。”

    淳尔代真蜷缩在妃榻上,所穿的罗裙皆被她的泪沾染侵蚀。

    也眉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心痛道:“公主,为了西戎的将士们,你不可以这般自暴自弃”,转身拿起玉梳,拢一拢鬓边碎发,“那大周君王许诺,只要我们此事一成,定会助我们重建西戎,皇上已经下旨撤离宫中戍卫,此乃良机,公主您要打起精神来。”

    淳儿代真,环顾着景丰宫,这是她的寝殿,是那个人赐予她的。

    多少个日夜,她就这样等着、醒着。

    对于也眉的话,置若罔闻,耳边回荡着赖川之战的喊杀声,求救声,大晋铁马闯入宫殿时,她害怕极了,准备服毒自尽,却被那个男人救下,他轻声许诺,不会滥杀西戎百姓,并且让自己的父亲享一品军候,封为淳王爷。

    家国灭,孤身进入后宫,却因为一句非我族类,饱尝太后嫔妃的屈辱蔑视。

    她忍着,只因为他待自己确实礼遇有加,时常厚赏景丰宫,她也为他学习大晋礼仪,研读中原文化,让自己成为后宫内真正的妃嫔。

    时间从指缝中流过,自己也从对那个人的期许渐渐地堆积成了怨怼,直到一个月前,父亲遣人送信,说他已经秘密联合大周,吩咐她在皇宫内打通一条密道。

    淳儿代真曾经痴想皇上对她的好,不愿做,直到有一天遇到瑾美人,她趾高气扬的对自己说道:你是嫔位又如何本宫偏不向你行礼,你又能如何淳嫔你得到过皇上的宠幸吗不妨实话告诉你,皇上心底很是介意你是西戎公主,不会宠幸你,更不会允许你生下皇子;我要是你就偷偷的躲在宫里不出门。

    那份刺耳的笑声,割断了最后一点真心。

    恨意在心底滋生,心,经历了剧烈的痛与滚热,她的人生也蓄成了一滩冷寂的死灰。

    心口涌上灭国的耻辱和从未受宠的哀痛,淳尔代真紧握双拳,蚀骨的憎恨,在心底起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承受她所承受的痛楚,每一个人都该死。

    淳儿代真凄厉如泣血,“也眉,你去长春宫传唤瑾嫔,说本宫有要事见她。”

    日落西头,林清月修缮好窗户,捡了柴火,放在厨房点着,控制火势,手轻轻放在火上炙烤,原本手背的肿块竟然崩裂出一个大口子,她立刻跑回内室拿出柜子里的药酒轻轻倒在冻疮处,溃烂的伤口遇药,如同针扎,眼见暗红的血汩汩地流出来。

    清理好伤口,双手涂满药,又撕下绢布缠上,眼中一酸,心想幸好昨日才做了薯饼,不用担心弄到手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然子闯进门,仓皇跪下,哭喊道,“娘娘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林清月连忙扶起,道:“你莫着急,慢慢说来。”

    小然子用袖子大力拭去眼泪,急切道:“淳妃传召瑾嫔,谁知当即就命宫人扣下瑾嫔来要挟皇上,又不知道使用什么法子引来大量的蝮蛇盘踞在景丰宫四周,奴才们根本不敢靠近,更何况朱进大人或是外臣没有手谕,不得擅自进入内廷。奴才又辗转到钟粹宫求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也是六神无主,又害怕蝮蛇乱窜,命宫人将寝殿大门紧紧关闭。”

    林清月道:“太后在何处其他嫔妃宫里也有首领太监,他们皆可以听你差遣。”

    小然子急的面色通红,抽泣道:“太后于三日前,前往静华寺上香祈福,至今未归。宫里的娘娘们,见钟粹宫如此行事便纷纷效仿,奴才根本使唤不动那些宫监。一时情急,想到娘娘之前在定武门救过皇上,奴才求求娘娘施以援手。”

    林清月瞧着小然子那大泪珠子直掉,心中不忍道:“然公公,不是我不帮你,我至今仍在禁足,无皇上昭喻擅自离开我就是死罪。”

    小然子咣当又跪下,恳切道:“待娘娘救出皇上,奴才用性命起誓,娘娘绝不会获罪受到牵连。”

    林清月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如深谷寒潭深不见底,也好,救出皇上,自己的筹码又多了一层,“然公公,你去让居安堂的侍卫召集太医,命他们拿好驱蛇药粉,然后让他们通知你的师父,持皇上的玉牌宣召禁卫军进宫护驾,咱们立刻前往景丰宫。”

    林清月细细想着景丰宫淳妃绑架皇上的动机,有没有同伙,问道:“然公公,淳妃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然子道:“淳妃素来不喜热闹,为人谦卑,因太后嫌恶,甚少到宣寿宫请安,且她与众嫔妃也相处不快,不曾想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林清月叹声气,脚步不免加快,半路上遇到惊慌失措的太医们,众人施礼道:“请昭媛娘娘安,微臣备好驱蛇药粉,药酒,全凭娘娘差遣。”

    林清月环顾一周,心生疑虑道:“免礼,怎么不见郑太医”

    为首赵太医打着千,恭敬道:“回娘娘,郑太医有事告了假。”

    林清月心底一沉,自知是出事了,快速的回转,淳妃的父亲是淳儿塔,那么淳妃此番行事定是她的父亲授意。想到郑钧郑泰,恨不得杀尽淳氏一族,那么他们兄弟二人是否已经行动,如今是死是活。

    众人来至景丰宫,里面的情形锤击着她的内心,五颜六色吐着蛇信子扭动着躯体,宫殿周围都布满着那黏滑扭动的腹蛇,咝咝冒出的森冷的声音,光那腥气,就吓得人胆寒无色,腿部发软了,更不要说其中一条蛇的头部竟然有海碗那么大,张着血盆大口。

    那些太监只能傻傻的站在十米远的距离,举着石木不知所措。

    林清月愤然道:“太医,还不拿出雄黄和药粉”,目色阴沉,巡视着数十个宫监,沉声道:“你们听着,救出皇上重重有赏,胆敢临阵脱逃者,我就砍了他的脑袋喂蛇。”

    复又转身对着太医命令道:“你们也给我守在这里,若是有人中了蛇毒立刻施救。”

    宫监们面上一阵红白,纷纷拿着雄黄草药慌张的朝前撒着,那些蛇非但没有退让,反而躬着身子向前发起攻击,五六个宫监都被蛇咬到,其他人也生了怯意,议论道:“该不会是蛇妖吧,连雄黄都不怕。”

    林清月想着西戎本就毒蛇居多,这些蛇怕是吃了什么也不惧怕雄黄,当即厉声呵斥道:“谁敢妖言惑众,我就立刻割了他的舌头”,手指着左手边的宫监,道:“你带领着五个人采用远攻射箭,每个箭头都涂满砒霜”,又指挥着站在右侧的宫监命令道:“你带领着五个人包围后殿,同样也采取远攻射箭的方法,剩下的人拿几个麻袋在身,将受伤没有攻击性的蛇装到袋子里。”

    宫监们听到明确的命令,原本慌乱无章的攻击,变得井然有序,太医们连忙往箭头上涂满砒霜,宫监们也一鼓作气拉满长弓,箭矢纷纷刺进了毒蛇身体,那些蝮蛇翻转着身子纷纷退让,拿着麻袋的宫监们行动极快,捶打着剩余蝮蛇,一时间满宫殿的蛇祸被消灭。

    迅速打开景丰宫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

    林清月脑海中挥散不去蝮蛇的影子,踱着步子,斟字酌句问道:“小然子,宫中可有花草丛生的荒地,亦或是暗河沟渠之所。”

    小然子似乎想起什么,目光灼灼,喊道:“回娘娘,淳妃曾经央求过皇上修造一座温泉宫,就在楚元殿。”

    林清月目光阴郁,叹道:“楚元殿最靠近护城河,淳妃若是联合旁人要挟天子,那才是危险。”

    她急色匆匆的跑出殿外直奔着楚元殿方向,小然子见状,命人紧紧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