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有悲有喜

    只剩三天了。</br>三天后，我将与魏驰再无瓜葛。</br>也不知若干年后，魏驰是否还会记得爱说谎骗他的我。</br>或许，他对我，也会同对蔺芙一样，恨着恨着就放下了吧?</br>思绪飘忽，不停地假设着以后。</br>我抱着糯团儿坐在殿前石阶上发呆，玄掣唤了我好几声才听到。</br>“柒姑娘，长生公公随殿下出府前，偷偷让在下转告你，说珠翠铺那边已经把东西做好了，今日便可去取。”</br>去珠翠铺取了狼牙佩饰后，又带着玄掣转道来到了温晴的宅子。</br>我这些日子乖顺听话，把魏驰哄得开心，他准允我偶尔可以出府走走，但前提是必须有玄掣跟着。</br>因上官铎战死一事，温晴难过得厉害。</br>所以，这几日，我都会趁魏驰去朝中点卯时，来温晴这里坐坐，安静地听她哭哭啼啼，回忆她与上官铎的事。</br>上官铎带领的那队兵马于大半个多月前遭遇埋伏，全军覆没。</br>寻了半个月，都未能寻到上官铎的尸骨，只找回他的佩剑和刻着他名字的铁盔。</br>如今，上官府已经架起了灵堂，要给上官铎建个衣冠冢，也算是入土为安。</br>温晴握着上官铎留给她的遗物和信件，哭得泣不成声。</br>连续几日以泪洗面，现在的温晴眼睛都是肿的。</br>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br>“小姐。”</br>“小姐。”</br>......</br>温晴派出去采买的女婢急匆匆跑回来，抹着眼泪是又哭又笑。</br>“小姐，上官公子回来了。”</br>“......”</br>温晴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愣愣地看着那女婢，颤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br>“上官公子被人找回来了，他没死。”</br>温晴腾地站起身，激动地走到女婢身前，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一再确认。</br>“你说的是真的？”</br>女婢用力点头，心疼地用衣袖给温晴擦泪。</br>“小姐，别再哭了。”</br>“小姐的上官公子，活着回来了。”</br>“奴婢亲眼所见，上官府门前已经撤了丧幡，改放爆竹驱赶晦气，大管家高喊......喜迎上官公子归家。”</br>上官铎死了，温晴哭。</br>上官铎活着回来了，温晴还是哭。</br>“柒娘，他没死。”</br>我冲着温晴点头笑道：“听到了，你的上官公子活着回来了。”</br>“我想去瞧瞧他。”</br>我还是点头笑着回她：“去吧。”</br>温晴抹着流也流不完的眼泪，满是愧疚地又同我说：“明天你来，我们再聊，今日就不送你了。”</br>我看着她莞尔，这次却没有点头。</br>明天，不行。</br>我得留在睿王府好好陪魏驰。</br>温晴迫不及待地朝着垂花门跑去。</br>看着她的背影，我忍不住叫住了她。</br>“温小娘子。”</br>温晴回身茫然看我。</br>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br>我摇头笑道：“没什么，快去吧。”</br>我和玄掣也离开了温晴的宅子。</br>看到已经赶到巷口的马车，我在心里默默地同温晴告别。</br>“保重，后会无期。”</br>回到睿王府时，没想到魏驰竟已从朝中回来。</br>殿内，魏驰随意地披着玄色绸制衣袍，一枚黑玉簪，长发半披半束，正坐在案桌前提笔写着什么。</br>而糯团儿则放肆地趴在魏驰的案桌上，呼呼地打盹儿，占据了大半边的桌子。</br>一黑一白，一狐一美人。</br>岁月静好的场景，宛若大师笔下的谪仙与神兽，仙气十足，意境极佳，看得我不由恍了神。</br>“又去温晴那里了？”</br>魏驰缓缓掀起眉眼看向我，细碎的眸光蕴着温浅的笑。</br>我回过神来，颔首应了一声。</br>转而又问他：“殿下今日为何回得如此早？”</br>魏驰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语气平和道：“今日要议的事不多，且上官副将可谓是死而复生，回了都城，圣上便命群臣早早散了，赶着召见上官父子。”</br>见我没任何反应，魏驰又抬眸瞧我，“你不意外？”</br>“在温小娘子那里已经听说了，这功夫，想必都见到上官公子了吧。”</br>魏驰挑了下眉头，竟替温晴惋叹了起来。</br>“见到还不如不见，只怕她此时，又要由喜转悲了。”</br>我走到茶炉前跪坐下来，夹了朵新晾干的菊花，放进了茶壶里，打算给魏驰煮壶清火明目的菊花茶。</br>一边弄着，我一边疑惑道：“殿下为何这么说，上官副将死而复生，本是好事，温小娘子为何又要由喜转悲？”</br>“若只是图上官铎人能活着，那自然是喜事一桩，可若是温晴还想图点别的，那便要由喜转悲。”</br>我撇嘴表示不满。</br>“殿下如今说起话来，怎么也喜欢兜弯子。”</br>魏驰嗔笑出了声。</br>“本王只是想同柒娘多说几句话而已，柒娘竟然嫌弃本王？”</br>我看向他，紧了下鼻子，撒娇笑道：“奴婢心急嘛，想快点听到实情。”</br>“上官铎人是被找回来了，却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连家人都不认得，而且......”</br>我定定地看着魏驰，等着“而且”后面的话。</br>“而且，上官铎还带回来一个美娇娘，据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说，温晴是该悲呢，还是该悲呢？”</br>我半张着嘴傻了半晌，感觉世事真是无常且荒唐。</br>“万万没想到，话本子里才会有的烂俗情节，竟也会发生在温小娘子身上。”</br>魏驰调侃起我来：“说不定，哪天也会发生在柒娘身上。”</br>我冷眉冷眼看他。</br>魏驰低头写字，同时问我：“若是有一日，本王也同上官副将一般，忘了柒娘，还带了个美娇娘回来，柒娘会如何？”</br>呵......</br>魏驰可真敢想。</br>可惜，他是没这个机会了。</br>茶壶里热气沸腾，菊花香气扑鼻而入。</br>倒了一盏茶，我端起去给魏驰。</br>朝他走近时，我回道：“那不更好，到时柒娘就自由了，丢下殿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br>刚刚还开玩笑的脸，瞬间就黑了三度。</br>魏驰沉着脸，没好气地给了我个眼刀子，正襟危坐，继续提着袖子，润墨写字。</br>这是又生气了。</br>是个生气却极其好哄的王爷。</br>我在他身侧坐下，将菊花茶推到了他手边，转手将糯团儿从案桌上抱了下去。</br>扭头正要去哄魏驰时，却见他笔下那一行行的隶书。</br>时和岁丰，取予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