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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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夫三国,2.易死

    “组户到雒阳后,今岁吃食先分发下去,不足数吾等再计议,定不让民众无食,除勇卒、辎辅兵俸谷外,其余只算借与民众,限三年内归还!”

    任何改革都是对固有利益的重新分配,只能使一部分得利,同时触动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邓季突然间报出的东西包含太多东西,田畴、车黍之下俱都开始皱眉思索得失,厅中一时沉寂无声。

    这些就是邓季结合后世所知花数年时间思考出来,再花一夜时间与田丰探讨所得,被削弱的是大族,获利者是一群被称为“勇卒”的群体。

    几家大族被胁裹从贼后,势力本就大衰,河南尹更已荒无人烟,并无大族阻力,这些才有在目前施行下去的可能,此制若能坚持住数年,相信会引导更多人往邓季需要的方向发展,勇卒兵源渐不成问题,为家族利益,麾下更多大族士子们也会开始考虑出仕的可能。

    右北平无终县田氏、上党潞县伍氏都早已完全融入贼众中,对此并无甚意见;壶关焦氏目前为邓季姻亲,亦不好多言;剩余杨氏等虽有不满,在贼众中地位却低,尚无资格反对。

    几家大族都未开口,这事就此定下。

    先前提出的只是整体框架,不可能再像“勇卒七德”一般粗略,待众人逐渐认可,回过神来之后,许多细节便要由大家共同来讨论定制了。

    只是这时,太史慈突然插言道:“军侯尚请恕罪,精壮人口强组成户,未逢母命,吾不敢如此行事!”

    双戟客可是勇卒中六位屯长之一,他居然不愿组户若他反对,此事不定尚有转机,众皆愕然时,焦氏、杨氏等却忍不住暗喜。

    邓季面上一黯,只有他与田丰、车黍、韩齐知晓,太史慈这是还没忘五年之约,不愿成家呢。

    典韦早在谷中寻到妇人,去岁便已得子,取名为满;太史慈却很是自律,四年来从未近女色,至今一人独居,赠神驹黄狮与他便是为了拉拢,此时他的话又犹如在方腾起的火势上倾下一盆凉水,过了好一会,邓季才勉强道:“我等曾有约在先,自不会强求足下!”

    说完这话,邓季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商讨各种细则他留下用处并不大,便开口道:“我等欲离太行南下,张平难处,车黍明日使人告之,另选百匹战马送上!得其庇护数年,亏欠却甚多,吾心既敬且愧,请使者转告张将军,天下虽大,或有再会时,若有得用处,邓季必不相负!”

    说完这句,他又扭头冲田丰道:“其余明细处则请田师、子泰领诸位商定,此非一日之功,无需急迫,可缓为之;我一夜未眠,现下却是困了,且去补睡,待明日早起送子泰出使!”

    田丰等应下,他便起身出厅,行出老远,方才长声一叹。

    得田丰出力自然欢喜不胜,然太史慈仍旧难留,未免让人有美中不足之感,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呢!

    虽借口补眠出来,但自家刚提出如此大变革,那里有丝毫睡意了行到后院,心念一动,转身往另一间屋子走去。

    饮食等自会有人送来,除去入厕外,唐珞平日足不出户,就安静呆在这安置她的厢房中。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发呆。

    弘农王在她面前饮毒身亡,从那时开始,她便心如死灰,看淡天下之人!

    对大汉来说,此等冠带绶印者无一不是贼!

    董卓固然是国贼,打着欲复弘农王帝位行事却间接害死他的袁本初等何尝又不是了所谓关东盟军,有几人是真为大汉出力甚至……甚至自己的父亲曾身为会稽太守,将自己献与弘农王为姬妾,打的亦不过是结交显贵的主意,待弘农王遇害,却又恐因自己得罪董卓,急于将自己出嫁,如此行径,亦让人齿冷!

    相对这些高官贵人来说,草莽中山贼们不过只是小贼,可那日,一名小贼的话语竟让自己觉得烦燥、愤怒了:

    “山贼贱民朝不保夕,果腹无食,御寒无衣,在我辈眼中,大汉天子、弘农王与你这等每日锦衣玉食不顾庶民的方是天下之贼,亡大汉者,并非他人!贼之大者,当数天子!”

    骂自己也就罢了,可弘农王尚未弱冠,未曾为害过何人,如何是这贼人能亵渎的

    言犹在耳,只是那贼首被抬出去时,看自己的眼神中裸的贪婪让她明白,这厮定然不会如此放过自己,早晚一定还会再来!

    护身小剪已被其知晓,再不能起奇兵之效,自家一个弱女子,下次该拿什么抵挡

    要想避过他,似乎已只剩求死一途。

    “蝼蚁尚且偷生,这小剪你留着,生死自择便是!”

    贼首临走所说的话亦有道理,那小剪如今就放置在枕下,但对她来说,也只是做摆设而已,想死还不容易,何必定用到它

    “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幸自爱!”

    这是弘农王临死时所求之语,他身为王者,纳自己之后,唯独一次相求过吧

    自家已答应了弘农王,定会做到,不让那贼人用强沾身!

    要守住自己,在他再次靠近前了却性命就成,如何死却不难,用剪或撞墙,又或绝食都无不可!

    数日下来,各种死法在她脑海中不停闪过,本应在匈奴人虏获自己时就该了结的,便是知道想死容易,待最后一刻到来前,总是来得急的。

    唐珞突然觉得,自家每日就这般想着,倒忘了临死前再好生看下这世界,却有些不值呢!

    临死前总应有些记忆才是,昨夜曾听别人说,贼人头目们正在前厅议事,要不,自家出去四下游一游

    贼人们忙着议事,当不会遇到那人吧

    轻轻起身行到门边,纤手刚搭在门闩上,她却又有些犹豫起来。

    若万一在外间撞到那厮,他突然用强的话,说不定自家没死的机会呢!

    她想就此作罢,可这世间的模样难不成临死都不能再看看

    生死犹如弘农王一样了么

    要不,带小剪在身再出去

    伸出袖口的一只手白嫩修长,很美,只是主人犹豫摇摆不定,它便只能无意识地在门闩上滑来滑去。

    究竟该不该出去要不,就当再去入厕,顺道四下里看看

    当唐珞终拿定主意,想要拨动门闩时,外间却突然有往这门边的脚步声传来,让她顿时如受惊小鹿一般,疾步奔回榻边,端正坐好,就如她从未动过一般。

    脚步声不轻也不重,她恰好能听见,行到门口,竟然就止住了!

    不是路过的

    时辰未到,也不是送吃食的,是那贼人么

    只是一瞬间,她的心就提起、揪紧了!

    这可还是白昼呢,那贼首不是应在议事么不是他吧

    外间那人伸手轻推了一下门,还别着门闩,房门“吱”地往里陷了一下,又迅速回复原样。

    “喔!”她轻松了口气,别着门的呢,那贼人进不来!

    外间那人试着又推了推,自然只是徒劳,唐珞脸上都已浮起笑容来了。

    “砰!”

    “啊!”

    骤然间,房门受巨力竟弹开倒下来,吓得唐珞惊叫出来,幸好未被砸到。

    门外果然又是那贼人,一条腿尚还维持着高抬的动作,房门是这粗胚踹开的!

    门闩很结实,当一声跌落在地尚还好好的,只是另一侧的转轴却年久已朽,受不住这一踹,两榫头都已断裂掉。

    脸上笑容还未消去,便就此凝固住,仿佛她在笑面迎贼一般!

    那贼人却已跨步入内,余光从他肩上看出去,深冬季节的阳光异常耀眼,隔得那么远,似乎也能感受到日头下的温度。

    这便是最后一眼见到的世间模样了么

    只是,该用小剪呢还是身旁的墙!

    贼人已大步向着自己走过来,明知到了该下决定的最后时刻,唐珞却还在纠结于该用哪种方法了结自己中。

    邓季的步伐算不上快,可唐珞却只觉才转瞬间,就已行到自己面前了!

    来不及了!她这才惊醒回过神来,转身去枕下摸那把剪刀。

    手还未够到枕下,腰上一紧,接着身子就被男人拦腰抱起。

    “请勿如此!”

    眼前女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神态来,邓季哈哈一笑,这才开口道:“此间房门已毁,我虽无谓,却也顾你颜面,吾等换屋恩爱去!”

    嘴里说着,贼人抱起她就往屋外行去,那枕、那小剪竟离手越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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