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章 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皇城,福宁殿内。

    王重微微躬身,拱手道:“皇城司本该是陛下耳目,可如今的皇城司,却早已腐朽不堪。

    汴京是皇城司的大本营,可去岁逆王兵变逼宫,封锁整个皇城,皇城司那边却没有收到半点消息,甚至是连风吹草动都没有,这么一个皇城司,如何堪称陛下之耳目!”

    “况且如今陛下初登大宝,朝中局势尚且还未完全安稳下来,朝中恐有逆王余党尚未肃清,南境又起战事,北边又有契丹辽人虎视眈眈,西北的西夏人也一直都是狼子野心,意欲侵占我朝关中之地。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唯有保持耳聪目明,对汴京内外都有足够的掌控能力,方能使朝纲稳定,方可专心应付南疆之乱!”

    王重又补上一句:“京中定然还有逆王余党残留,只是如今龟缩起来,不知藏在何处,甚至有些咱们连他们的身份都未必清楚,如今他们潜伏爪牙,藏于暗处。

    可保不齐有朝一日,他们会再度站出来,给陛下,给朝廷添麻烦。

    若是能够重组皇城司,将皇城司暗桩埋入城内各个角落,隐入三教九流之中,届时皇城司便是陛下的耳目,那些余孽就算是想要有所动作,也定然逃不过陛下的眼睛,陛下也可从容应对!”

    嘉佑帝听的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微笑,可顷刻间却又恢复了平静,点着头眼睛往旁边瞥了一眼,说道:“重组皇城司,爱卿的建议倒是不错,只是朕初登大宝,经验尚浅,对朝中诸事也不怎么了解,如此大事,还得问过太后大娘娘才行!”

    如今赵宗全虽然做了皇帝,可并不代表他就能行使皇帝的权利了,早在去年冬天,赵宗全刚刚即位不久,就在韩章等一众朝中要员的拥簇之下,亲至太后宫里,恭请曹太后出山,垂帘听政,以定人心,以安朝纲,甚至就连玉玺也被赵宗全亲手送到曹太后手中。

    如今朝廷里做主的看似是赵宗全这个皇帝,可实际上真正说完了算的,还得是坐在那张帘子后头的曹太后。

    自福宁宫出来,王重遥望皇城西北,不禁摇了摇头,那方向正是曹太后的寝宫所在。

    出了宫,在宫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明兰拉着王茜儿被几个内侍女官领了出来。

    马车上,王重看着一脸笑容的王茜儿,问道:“这么开心,是又得了什么赏赐?”

    也不怪王重这么想,实在是王茜儿这丫头向来都是如此,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没甚心机,什么都写在脸上。

    王茜儿笑着道:“皇后娘娘赏了几匹上好的蜀锦,太后大娘娘还赏了我一些珠宝首饰,都是很值钱的呢!”

    王重问道:“你们还去见了太后?”

    旁边的明兰说道:“我们在皇后宫里坐了没一会儿,就跟着皇后娘娘一道去拜见了太后,太后似乎很喜欢茜姐儿!”

    王茜儿却说:“我不喜欢太后,我比较喜欢皇后娘娘!”

    “哦?为什么?”王重看着王茜儿问道。

    王茜儿想了想,说道:“太后大娘娘身上好像有一种······嗯······有一种····怎么说呢,表面上看上去确实平易近人,说话也很温柔,脸上的笑容也很和蔼,可我总觉得这感觉不真实!”

    “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高高在上?”王重试探性的说道。

    “差不多!”王茜儿点头道:“倒是皇后娘娘,跟她还有邹大娘子、沈家娘子在一块儿的时候让人更加自在舒心。”

    “太后大娘娘侯门贵女出身,又在皇后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三十多年,如今又垂帘听政,执掌玉玺,朝中大小事都得问过她的意见,乃是如今大宋天下权势最高之人,有些高高在上也不奇怪。”王重道。

    “至于沈皇后她们,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虽身份尊贵,却也要折节下交,拉拢朝臣,方能快些站稳脚跟!”

    听了王重的话,王茜儿不由得道:“难怪今日皇后还说,要给小沈娘子挑一个乘龙快婿呢!”

    “莫不是挑中了仲怀?”王重开玩笑道。

    王茜儿也很意外:“顾二叔?”

    明兰拉着王茜儿的手解释道:“如今京中一众勋贵之中,以英国公张家、宁远侯顾家两家最为显赫,武将之中,手握重兵且在军中威望甚高的,还有戍边多年的郑老将军,甘老将军两位老将,甘老将军膝下并无合适的子嗣,英国公的几个儿子也早已成家立业,年龄合适,自己又上进争气的,而且还尚未婚配的,也就只有顾家二哥和郑家的二郎了!”

    “肯定是顾二叔!”王茜儿想都没想便直接说道。

    “为什么一定是你顾二叔呢?”王重问道。

    王茜儿道:“明眼人都知道,将来继承宁远侯爵位的肯定是顾二叔,既然要拉拢,那肯定要把整个宁远侯府都牢牢拉拢过去,郑老将军在军中虽有威望,可宁远侯在军中的威望也不比他差,而且宁远侯府世代经营,在军中的根基,比郑家只深不浅,皇后娘娘为什么不选顾二叔,反而去选一个将来都不可能继承郑家的郑二郎呢!”

    “你这小脑瓜子倒是聪明,不过这件事情怕是没有伱想的这么简单。”

    “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还记得上回宁远侯来咱们家拜访吗?”王重看着王茜儿问道。

    “记得啊!”王茜儿刚刚点头,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激动的道:“三叔,你不会真打算把我嫁给顾二叔吧?我今年可才十五岁!”

    “嫁给你顾二叔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说了吗,将来继承宁远侯爵位的肯定是你顾二叔,你要是嫁给了他,将来可就是侯夫人,而且顾二的辈分可就比我矮了,将来见着我了都得行礼问安,喊我叔父!”

    说着说着,王重就闭着眼睛,作出一脸享受状,似是刚才他说的那副画面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一样。

    “婶婶!你看三叔!”王茜儿立马挽着明兰的手撒起了娇,一脸委屈巴拉的样子。

    明兰却一脸无奈的道:“你的终身大事我可做不了主,你三叔要真把你嫁给你顾二叔,我可拦不住他。”

    “婶婶!”王茜儿耷拉着脸,愈发委屈了:“你跟三叔联合起来欺负我!”

    王重道:“瞧把你给吓的,怎么,你顾二叔的人品才智武功难道还配不上你这小丫头不成?”

    “自然不是!”王茜儿叹了口气,说到:“顾二叔虽好,可那顾家却是个虎狼窝,乱糟事儿一大把,我可没那心思跟那么一大家子人勾心斗角,再说了,我也未必斗得过他们!”

    “三叔,难道你想亲手把你这么可爱听话的侄女儿推进火坑吗?”

    “倒算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看着王茜儿,王重笑着点头道:“顾家那堆烂糟事儿,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掺和的了的!”

    “我是真想不明白,就顾家那些人,除了顾侯爷和顾二叔之外,余下的一个个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眠花宿柳,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他们不说和顾二叔搞好关系,还想方设法的搞什么栽赃陷害,难道他们就不怕有朝一日顾二叔继承了宁远侯的爵位,反过来收拾他们吗?”

    王茜儿很不理解。

    王重却道:“这世上不乏目光长远,眼光独到的聪明人,可更多的是那些只看到蝇头小利,做事情只看眼前,从来不顾后果,不考虑将来的蠢人。”

    “三叔是说,顾家那一家子都是蠢货?”

    “差不多吧!”王重道:“但凡他们聪明一些,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呢?”

    “是啊!”王茜儿下意识的点头道:“说他们买椟还珠都高看他们了,针对唯一一个能够接过宁远侯的重担,撑起侯府门庭的人,不是蠢是什么。”

    半个月后,恩科的结果出来了,长枫再度落榜。

    恩科可是要比寻常的春闱会试要简单许多的,可饶是如此,长枫仍旧落了榜,盛紘对其不免有些失望。

    而知道了自己生母犯下大错,被父亲送到庄子上修养,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的长枫,自然免不了跑到盛紘面前给生母林噙霜求情。

    只是长枫没有料到,他去找盛紘跪地求情的举动,非但没有让盛紘生出半点细软,反倒是让盛紘愈发后悔,后悔让长枫和墨兰养在林噙霜身边,后悔没有对长枫严加管教。

    转眼就到了墨兰出嫁的日子,心软的盛紘到底还是拗不过长枫和墨兰兄妹二人的苦苦哀求,派人去庄子上接了林噙霜回来,让她亲眼看着墨兰出嫁。

    只是墨兰出嫁这天,宾客倒是来的不少,可盛家人的脸上却看不到几个好脸色,氛围也远不似别家嫁女那般欢乐喜庆,华兰、如兰、明兰三姐妹只露了个面便回了后宅,只盛紘和王若弗两口子,强行挤出笑脸,去外头接待宾客。

    婚礼办得如丧礼一般,也算是独一份了。

    当天下午,林噙霜就被送回了庄子上,再度关押起来,王若弗只让人每日给林噙霜送两碗猪油拌饭,别的吃食一律不许给。

    郡主府里,偏院卧房内!

    床榻之上,王重搂着明兰,身上盖着棉被,脸上仍旧有继续潮红尚未完全褪去的明兰感慨着道:“四姐姐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只怕她在梁家的日子未必好过!”王重道。

    明兰道:“好不好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王重嗤笑一声道:“其实梁晗那小子除了有些贪花好色之外,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若是同我一般,娶一个如大娘子这般贤惠的妻子,将来未必不会有一番作为,只是如今娶了你那四姐姐,就不好说了!”

    “就是可惜了吴大娘子一番苦心为其谋划,梁晗却不肯领情!”明兰却颇为感慨。

    “或许这便是你四姐姐和梁晗的缘分呢!”王重道:“去年吴大娘子帮着梁晗在东京城里寻摸了大半年,眼瞅着婚事就要定下了,却遇上那么一档子事儿,好好的一门婚事,险些变成祸事。”

    明兰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说那位钱家四娘子被充入教坊司?”

    “确实是教坊司!”王重道:“不过却不在东京,而是被贬去了大名府,不止是钱四娘子一人,钱家所有的女眷,都被充入教坊司,贬至各地!听说最小的一个只有四岁。”

    “哎!”明兰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从龙之功,又岂是那么好取的。”

    未几日,王重再度被熙宁帝召入宫中,自宫中出来之后,王重便埋头钻进书房里,将一番关于皇城司的诸般建议,并一封盐务糜烂,账目混淆的折子递进宫里。

    皇城司的那封折子倒是被启用了,只是那封关于盐务的折子,却被熙宁帝压了下来。

    奏折被封存,王重就继续写,加入盐铁司也有几个月了,对于盐铁司的诸多事务王重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十几年来,江南送上来的盐税一年比一年少,若非前几年王重在泉州弄出了晒盐场,又在沿海地区大肆推行,只怕近几年仍旧是一直在走下坡路,可饶是如此,近几年来,每年的增长也极为有限。

    有些东西,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江南、两淮、以及川蜀地区盐务的糜烂程度,远超王重的想象。

    折子被压了下来,王重就继续写,甚至还亲自登门,拜访宰辅大相公韩章,阐述盐务之糜烂,请求彻查全国盐务。

    可没成想还没出十日,朝中就再度出现了弹劾王重的折子,御史台、谏院、甚至就连三司内部,连盐铁司里都有人上书弹劾王重,好在王重没有什么痛脚被人抓在手里,那些弹劾王重的折子,说的也都是王重在泉州时的往事,都是些鸡蛋里挑骨头的陈词滥调。

    只是一时之间,王重难免成了众矢之的。

    盐铁乃是朝廷柱石,盐税更是朝廷税收的大头,个中不知牵扯到了多少人,多少世家豪族的利益,王重被针对弹劾,并不算稀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