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与张中谋针锋相对,琉球的芯片发展(2.5合1)

    晚会过半,比尔拉着凯茜到舞池里跳舞,留赵德彬一个人坐着。

    见赵德彬“落单”了,蓄谋已久的某人立刻走了过来。

    “赵先生,不介意我坐下聊聊吧?”一个带着中夏口音的英语问句传进了赵德彬的耳朵。

    来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男人,他穿着板正的西服,打着讲究的领带,三七分的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脸颊耷拉得老长,一双黑亮的、绿豆大的小眼睛嵌在脸上,闪烁着精明的光,让赵德彬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单是他这个不好相与的长相,就足以让拉扎这样的老实人望而生畏。

    赵德彬眯了眯眼,假笑道:“原来是莫里斯·张先生,啊呀,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

    赵德彬嘴上客气,但丝毫没有站起来和张中谋握手的打算,张中谋也没在意,施施然地坐在了赵德彬边上——张中谋过来是找回场子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搞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也没什么必要。

    “我听说,赵先生是大陆人,我很想用中文跟和你交流,可惜我的中文水平有限,还是讲英语方便些,赵先生不介意吧?”

    “不介意,张老先生怎么方便怎么来。”

    “虽然我18岁之前一直在说中文,但一直到1985年去琉球时,我已经36年没有使用中文了,让我54岁时再说中文都成了问题,恐怕到今天仍然是一个问题,哈哈。”(注释一)

    张中谋讲英文,赵德彬用中文,两人颇有一种鸡同鸭讲的味道。

    赵德彬在心里啐了一口:呸,假洋鬼子!

    在表面上,赵德彬不仅没露出嫌恶的痕迹,还装出一副能够理解的样子:

    “我能听出来,虽然您长居丑国,却依然乡音未改,显然是您依旧心系祖国呀!

    我英语水平有限,能听到熟悉的中夏口音,我感到非常亲切!”

    听了赵德彬这两句话,张中谋的脸颊抽了抽。

    张中谋虽然也是个老阴阳人,但他的脾气火爆、性格刚烈,有仇当场就要报,即便当前没有机会,他卧薪尝胆也要把仇报了。

    得知保护伞电子前不久抢了一批湾积电看中的人才,并且现在还在持续抢人当中,张中谋就感觉非常不爽,认为自己和湾积电被保护伞电子给冒犯到了。

    正巧,这次在活动上遇见了赵德彬,张中谋当然要过来摸摸赵德彬的底细,顺便再给赵德彬添点堵。

    没想到,刚一交锋,他迎面被赵德彬喂了一口屎,说他什么“心系中夏”、“乡音未改”,真是把老张给腻歪得不轻——他莫里斯·张可是纯正的漂亮国人,从1962年入籍以来便是!

    此招过后,张中谋知道赵德彬是个笑面虎,嘴上功夫了得,绝不能因为这厮年轻就小看了他,于是,张中谋也懒得再跟赵德彬绕弯子了,直接以一种正宫抓小三的语气说道:

    “我听说,保护伞电子正在国际上大量寻聘人才,准备在洪港建立晶圆代工厂,这个消息属实吗?”

    赵德彬对张中谋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保护伞电子只是做事比较低调,并没有遮遮掩掩的,再说了,凭借湾积电那宛如情报组织的消息网,张中谋不知道才是件怪事。

    赵德彬也想看看张中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爽快地承认道:

    “没错,保护伞电子确实有建立晶圆厂的计划。

    您作为行业里的老前辈,可以指点一二吗?”

    张中谋带着一脸骄矜说道:

    “我是半导体行业的老资历了,外界称呼我是半导体行业的创始人之一,虽然我很想谦虚一点,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在取得t硕士学位后加入半导体行业,那是1955年,在那之后,半导体的历史与我的生活融为一体。

    1958年,我刚刚加入得州仪器,我的一位新同事是杰克·基尔比,他和我一样刚刚加入公司。

    杰克我大八岁,但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当时,他听从董事长的指示,正在研究集成电路。

    说实话,杰克的学历不高,只是硕士,不是博士,这在我们行业中算是低学历了,他跟他讲理论物理,他也听不懂(借机讽刺一把赵德彬乳臭未干、连本科都没毕业就想着搞晶圆厂)。

    不过,他非常有创新精神,后来他发明了集成电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杰克一直坚持自己是工程师,每当别人称他是科学家说,他都会反驳这个说法。

    也是在同一年,我在一场技术会议上认识了来自神童半导体的罗伯特·诺伊斯和戈登·摩尔,我们交谈得很愉快,当天晚上我就和他们一起出去喝啤酒。

    那时,我才27岁,诺伊斯也不过31岁,摩尔只有29岁,我们都很年轻,并且充满活力,在聚会结束之后,我们在雪花中一路唱着歌回到了酒店。

    我们都认为我们是‘天之骄子’,幸运地加入了半导体这一前景广阔的行业。

    后来,杰克和诺伊斯几乎同时发明了集成电路。

    杰克确实要更早一些,大概早了几个月,但他的是粘合结构,诺伊斯的是平面结构,后续的集成电路沿用的是诺伊斯的方案,经过漫长的官司,杰克和诺伊斯分享了集成电路的专利。

    多年以后,诺伊斯和摩尔创立了因特尔,可惜诺伊斯在去年去世了,他只活到63岁,不过他的人生过得非常精彩,拥有着大笔财富和许多漂亮的女朋友,经常驾驶自己的飞机和游艇玩乐。

    相比于诺伊斯,摩尔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这也是他在1989年从因特尔退休的原因。”

    赵德彬听出了张中谋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通过显摆老资格,来说明他在行业里的资历有多深、人脉有多广、影响有多大。

    赵德彬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

    “张先生您果真是行业元老,听了您的经历,我真是充满了敬意。

    真是可惜,诺伊斯先生已经去世了,摩尔先生又退休了,不然,凭借您和这两位的关系,湾积电想从因特尔那里获得订单简直轻而易举呀!”

    赵德彬是用崇敬的语调说的这段话,任谁听了都找不到错处,可这话却非常精准地踩在了张中谋的痛脚上面。

    一时间,张中谋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赵德彬是在讽刺他现在为了因特尔的单子到因特尔现任总裁格鲁夫这里卖屁股。

    但张中谋的装本领也不是盖的,他拿捏着说道:

    “话不是这样说的,商业归商业,私交归私交。

    虽然我与诺伊斯、摩尔的交情很好,但当初我执掌得州仪器业务的时候,也没有对因特尔手下留情。

    哈哈,也许是我当初打压因特尔打压得太狠了,给一些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到现在,因特尔内部的一些人还对我有敌意。

    好在,这些许的敌意不会影响大局。”

    纵然赵德彬对张中谋很有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张中谋这逼装的真是值一个满分。

    没有给赵德彬捧哏的机会,张中谋继续说道:

    “我的朋友们都有了杰出的成就,我就略微逊色了一点。

    我在漂亮国工作了二三十年,才达到了略低于世界巨头ce的水平,在国际上也有了一些声誉。

    我到任何地方去跟任何人接触,也都是平起平坐,非常受人尊敬。

    像我这种世界级公司的主管,到琉球这种落后地区开公司的,确实是很少见的。

    不过,我从未后悔在琉球成立湾积电,并且让湾积电专门从事晶圆代工服务。

    我始终坚信,这会是一项颠覆半导体行业的创新,一定会在未来的行业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赵德彬不得不承认,虽说老张的人品一言难尽,但老张的头脑和能力是非常强的,眼光更是没得说,说一句人中之龙决不过分。

    最可怕的,还是老张这人韧性极强,超长待机。

    后世,与老张同龄的那些杰出人物基本都驾鹤西去了,有的都去世二三十年了,但人家老张九十好几依然活蹦乱跳,这么大岁数了还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一下大陆。

    在世界半导体行业中,得州仪器的统治时期是60年代到80年代中期,恰巧就是张中谋供职于得州仪器的时期;

    差不多就是张中谋从得州仪器离开之时,因特尔没了掣肘,立刻就牛逼起来了。

    然后,因特尔差不多一直牛逼到了2010年,虽然在2010年以后因特尔也依旧牛逼,但在许多强力竞争者挤压之下,已经不是因特尔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张中谋的信条除了“大力出奇迹”以外,另外一个就是“只要活得久,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到了2020年,湾积电成了世界上市值最高的半导体公司(到了2023年则变成了黄仁新的因伟达最高,12万亿丑元,湾积电第二)

    在2022年赵德彬穿越的时候,湾积电市值达到了6000亿丑元,而曾经的牛逼哄哄的因特尔市值只是2000亿丑元,只是湾积电的三分之一。

    从湾积电的市值超越因特尔那一天起,八十多岁的张中谋就没少在各种场合显摆:

    “哎呀,湾积电刚刚成立的时候,请因特尔投资,但被拒绝了,因为因特尔看不起晶圆代工,认为这东西搞不起来。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种代工模式会变得如此重要,(但我一早就想到了)哈哈。”

    2021年,因特尔宣布提供晶圆代工服务,差点把张中谋得意坏了,恨不得对每一个记者说:“哈哈,这对我来说是相当讽刺的,没想到曾经的霸主因特尔,有一天也会从事晶圆制造。”

    (注释二)

    张中谋不知道赵德彬正在脑海中思索后世发生的事情,他仍继续显摆着:

    “晶圆代工是一项由我开创的全新商业模式,在湾积电之前,半导体行业都是集设计、制造、测试为一体的d模式。

    早在1984年,我就有了关于新模式想法的雏形。

    当时,我在新约市的嗵用仪器工作,戈登·坎贝尔慕名找到了我。

    或许你知道戈登·坎贝尔吗?他是一位相当著名的企业家,创立过非常成功的半导体公司。

    他希望我和嗵用仪器可以投资他的新公司,于是我们见面了,他提出需要5000万美刀的投资。

    我说,必须要有一个商业计划,他向我保证,‘没问题,莫里斯,两周后我就会把计划书发给你’。

    然而,三周过去了,坎贝尔杳无音讯,我给他打去电话询问情况,他向我道歉,说他不再需要5000万,只需要500万建立一家芯片设计公司,这笔钱他自己就可以拿出来。

    坦白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专门从事芯片设计的企业。

    当时,我就想,既然有专门的设计企业,也可以有专门制造晶圆的企业。

    即便是我,也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弄清楚代工的模式,这就是后来的湾积电。

    晶圆制造,虽然是一项资本密集型的产业,绝不是有钱就行的。

    我知道,赵先生,你在商业上很成功,身价颇丰,我无意冒犯,但客观地说,你在半导体行业是个十足的门外汉。

    另外,年轻是件好事,我也很羡慕赵先生你年轻、有活力,不过,在半导体行业里,年轻并不是一个优势。”

    张中谋话说得不中听,但却是中肯的,赵德彬没有反驳,他也想听听行业前辈的指教有没有可取之处,便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请张中谋继续说下去。

    张中谋是那种报仇不隔夜的人,他本意就是过来打压一波赵德彬,给赵德彬添点堵、为自己出口恶气,见赵德彬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张中谋也不介意“指点一二”:

    “实际上,半导体行业的分工,从60年代就开始了。

    三大流程当中,最先分化的就是封装和测试,然后是制造,这些在低工资地区非常流行,比如琉球、星格坡、洪港和倭国。

    在60年代,倭国的工资只有漂亮国的5,而琉球的工资只是1。

    当时,得州仪器的ce想让公司去倭国建立工厂,因为,无论是1,还是5,在漂亮国人眼里都算不得多。

    但我最终还是说服他来到琉球,理由是琉球的工资涨得不会像倭国那么快。

    这只是一个小轶事。

    在所有低工资地区中,洪港还是封装和测试的发源地,早年的半导体基础也不错,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洪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去产业化。

    从那以后,洪港的半导体行业,或者说洪港整个的制造业,后续都没有跟上来。

    所以,赵先生,你选择在洪港建立半导体企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抛开地缘正冶上的劣势,洪港也不像琉球一样,有着完整的产业链。

    在琉球,除了湾积电以外,还有许多半导体企业。

    湾积电并不孤单,上中下游都有半导体玩家参与。

    在上游,有联科这种设计公司,中游有各种供应商,供应着硅片、气体和原材料等,并且还有其他晶圆代工企业,下游还有星月光等封装和测试公司。

    而你在洪港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你只能是孤掌难鸣。

    其次,琉球有人才,湾积电有一大批优秀、敬业、专注的工程师、技术人员、操作人员,这是非常重要的。

    即便是漂亮国的工程师也不会比琉球的工程师更加敬业,哈哈,毕竟,漂亮国人不像琉球人那么专注。

    我们的员工不仅优秀,忠诚度也高。

    自湾积电成立以来,员工的流动率非常低,只有3到4左右。

    这些优势,都是洪港不具备的。

    为什么我说湾积电的商业模式具有颠覆性?

    因为晶圆制造是d的核心,在过去,即便是把封装和测试交给低工资地区来做,每一家成熟的半导体企业至少也会有设计和制造两个部门。

    以往都是企业内部自己制造晶圆,现在,湾积电要为半导体企业代工晶圆,那么湾积电的竞争对手就是企业内部的制造部门。

    这就是代工模式具备破坏性的原因。

    赵先生,你作为一个年轻人,缺少公司正治的经验,也许你不明白。

    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可以告诉你,这确实是非常具有破坏性的。

    如果你在行业中没有庞大的关系网和丰富的人脉,是很难玩得转的。

    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半导体,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行业没那么简单,不是有钱就行的。

    你的软件业务做的还可以,这并不代表你在半导体行业也能畅通无阻。

    当然,要是赵先生实在对半导体行业感兴趣,不如到琉球来发展,这样我们之间还可以合作,我作为前辈还可以帮助你,哈哈。”

    在说话的过程中,张中谋洋洋得意,完全是前辈指点晚辈的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