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速之客

    眼下,修房子所要用的硬件之一——木料问题,已算是彻底解决了;

    硬件之二——瓦的问题,目前还没有着落;

    至于人工费用,可以先欠着,以后再慢慢还。

    开始的打算是,等第二批鸭子出栏,换了钱就可以留起来买瓦的,结果却不如人意。

    第二批鸭子出栏的时间太晚,错过了做板鸭的季节,卖不出去,饲料也已经喂完,不好意思再去找人赊账。无奈之下,只好忍痛将这批鸭子杀了,招待活路客。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底,房子基本落成,只差瓦片盖上,就算完工了。

    可家里早已是山穷水尽,哪还有钱去买瓦呢?

    原本请人算好日子,腊月二十六搬家的,可时间太赶,房顶上一眼望尽星空,屋里地面还是一塌糊涂,来不及了,就没有搬成,日子又顺延到正月初四。

    但看日子那人明确地说了,这天的日子不怎么好,以后家业会有影响,若是不搬的话,得等到二月才有合适的吉日。

    考虑到罗荣家给的最后期限是年前,我不想让父亲落下言而无信的口舌,便毅然决然的把日子订在了正月初四这天。

    趁着过年这几天,我和牛二娃将两间屋子的地面做了平整。

    没有水泥和沙子,只能做简单的处理。

    将地面的泥土挖松扒平,泼上清水,促使泥土变得松散,再用木槌,挨个捶紧实。

    老天爷很给力,这段时间天天都大太阳,不时还会刮一阵风。

    屋顶敞亮,门窗打开,地面就会干得快。

    年一过,一眨眼就到了年初二,不仅是我和牛二娃急,父亲也着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睡在露天坝里呀!

    思虑再三,父亲给了一个办法,让牛二娃跟着他去窑上,给人说些软话,赊一万瓦片回来,赶着初四之前上到屋顶去,至于钱的话以后再找来还上。

    我和牛二娃是彻底没有主意,只能听取父亲的意见了。

    谁知道这牛二娃平时在外挺能说的,到了窑上,见着瓦老板,屁都不敢放一个,躲在父亲身后,等着父亲跟人说软话。

    一见牛二娃这德行,瓦老板担心将来收不到钱,便一口回绝了父亲。

    父亲对牛二娃是恨铁不成钢,把他叫到一边训斥了一顿,又再给瓦老板说了许多好话,才勉强同意了,但要父亲作担保,三个月之后必须还清。

    如获大赦一般,父亲对瓦老板感激不已,牛二娃却像没事人一般,在旁边无动于衷。

    瓦片终于是拿回来了。

    初三那天,父亲帮着我们把瓦片都上到了房顶,时间来不及了,只能等初四搬家以后再盖上。

    到了初六的傍晚,房子总算是彻底的完工了。

    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这是我和牛二娃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包括人工费用以及那些欠下的账,修这两间房子,总共花了一万多块钱,现如今还欠着接近五千块的外债。

    面对这么多外债,牛二娃的脑子里没有一丝如何去挣钱还债概念,我也同样很茫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还这些钱。

    有了房子住,也就意味着日子安定下来了。

    眼看下个月初,我就该临盆了。

    初十这天,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刚搬了新家,还没来得及搭灶台,牛二娃在门背后的角落里支起三个石头,坐上铁锅,往锅底下点一把柴火,便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之旅了。

    饭煮好了,准备开饭。

    女儿虽然才两岁多,但她说话已经很清楚,也会自己吃饭了,只是还够不到桌子。

    我们就在火堆边放一根木凳子,摆上饭菜,给女儿拿一个小凳子,让她坐着吃饭,我怀着孕坐低了不舒服,干脆就站着吃,要夹菜的时候,弯一下腰即可。

    我们一家三口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推门进来了。

    看着眼前的光景,男人突然一愣。

    或许他没有想到,我家穷到这种地步,不仅在地上煮饭,还在地上吃饭,跟山上的彝族人一模一样。

    牛二娃也愣住了,心想这人又认不倒,咋莫名其妙地跑我家来干啥?

    怔了一下,我认出了这男人,是我们大队的计生员,名字叫赖启刚,人称烂酒缸,也是张师傅的四妹夫。

    从小我就听说过他的业绩,哪家超生娃儿,亦或者哪家娃间隔距离不够,被抄家,被罚款,都是他烂酒缸的功劳。

    所以,烂酒缸在我们大队里不受人待见,当面的时候,人人都会顾及到张师傅的脸面,跟他笑呵呵打招呼,只要一转身,人人都会在背地里吐一口唾沫,骂他一句:“丧尽天良的杂种!断子绝孙的私娃子!”

    我知道烂酒缸来我家准没好事,指定是奔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德的畜牲去他那儿举报我家了。

    想明白他的来意,我阴沉着脸,继续吃饭,不带搭理分毫。

    愣了片刻,烂酒缸朝着牛二娃讪讪笑道:“正在吃饭啊,你是牛二娃吧?”

    牛二娃不明白这人咋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还有一丝小确幸:“难道我出名了?这人也晓得我的名号了?”随即一展笑颜,给烂酒缸递上一根凳子道:“来,这坐,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烂酒缸急忙跟牛二娃招招手说道:“来!你出来一哈,跟你说点事!”

    话一说完,烂酒缸就转身出了门,径直走到母亲家菜地边上站定。

    等牛二娃跟着到了跟前,烂酒缸才指着屋内斥责牛二娃:“你个日龙包娃儿,屋头穷成这个逼样,还要生娃儿,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连自个儿都养不活了,再生一个,你们一家子吃啥?”

    牛二娃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突然间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指责,他涨红了脸,一时答不上话来。

    见牛二娃的一副窘迫样,烂酒缸心里有了眉目,他知道这趟没有白跑,这户人家很容易搞定,只需再忽悠几句,两口子就会乖乖投降,跟自己去计划生育指导站,自己的业绩也有了。

    “说话呀!哈宝儿样的站起,屁都放不出来一个!”烂酒缸继续斥责牛二娃。

    牛二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在心里纠结着一个问题:“这个人到底啥意思呢?跑我屋头来,说这些话,要干啥子哦?”

    正在牛二娃犯难的时候,我端着饭碗跟了过来,沉声对烂酒缸说:“早点的时候还差不多,现在都要生了,就不管了,生了这个,以后不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