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我呸!”穷奇怒极反笑,收紧手指,“什么受害者你明明就是帮凶!”

    “我真是受害者。”梁兴扬挣扎着撸起袖子,将龙形图腾暴露在穷奇的视线里,艰难道:“不信你看。”

    穷奇视线微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梁兴扬的眼神,格外的幽邃。

    他明明早就知道荒山村的规则,偏偏藏着掖着,半点口风都不露,俨然一开始就打着拖她下水的算盘。

    思及此,穷奇怒火攻心,掐着他脖子,将他高高提起,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故意害我!到现在你还要狡辩!”

    因为窒息,梁兴扬憋红了脸,不断挣扎起来,吃力地说道:“你、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只是……”

    他面色发紫,额上的青筋暴起,宛如搁浅的鱼张开嘴,上下唇本能地开始不断翕合。

    “小羊(小羊哥)!”

    书癫和姜连山见此情景,顿觉得不了,先后从屋里跑出来。

    一人抱着穷奇的手,企图阻止她;一人去拉梁兴扬,妄想把他拉下来。

    见梁兴扬双眉紧蹙,开始翻白眼了,胸膛几乎没了起伏,连挣扎都没力气,姜连山急得差点哭出来,拉扯着穷奇的手,带着哭腔劝说道:“小奇姐,你快停手吧,小羊哥快被你掐死了!”

    书癫也在旁劝说道:“小奇,你冷静一点。要是你杀了小羊,村里的人肯定要生气的。”

    听到这话,穷奇黑沉沉的眼眸微动,仔仔细细打量着梁兴扬,好似两人第一次见面似的,片刻之后,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

    梁兴扬犹如一块抹布一样被随手丢开,书癫连忙上前扶起他,抻着袖子去擦他鼻下、唇间流出的鲜血,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关切道:“可还好能站起来吗”

    穷奇在盛怒之下,并没有手下留情。梁兴扬头靠在书癫的肩膀上喘了口气,喉咙出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差点停止的小心脏,刚想张口说话,却见穷奇面色惨白,七窍里缓缓流出一股细细的血迹。

    察觉到面上的痒意,穷奇伸出手随意抹去。

    一瞬间,血迹糊满整张脸。

    比梁兴扬这个受害者更像是受害者!

    “你、你……”梁兴扬“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喉咙疼得活像是被灌了硫酸。因为这疼痛,他唇瓣发麻,口不能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面前的穷奇见此,忽然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我去!

    哎呀!

    我的老天爷啊!

    书癫忍不住在心里尖叫:“你这是准备碰瓷儿,还是想要比惨!”

    梁兴扬直直盯着穷奇,穷奇亦不惧,喘了口气,口腔中的血腥之气再次弥漫开来,低着头不断地呕出沥沥鲜血。

    被她这源源不断地吐血量吓到,梁兴扬终于缓过气儿,抬眼盯着穷奇道:“你强行突破身上的封印,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穷奇面无表情,片刻之后,又咳出一口血沫,还未开口,口鼻不断流出鲜血。

    “就算是死,也好过在敌人手下苟延残喘好。”

    听到这番话,梁兴扬吃力道:“没人要你、要你苟延残喘,你就、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说什么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切不都讲清楚,理明白了吗

    还是他……直至此刻,还想着如何糊弄她,欺骗她呢

    想到这里,穷奇眼神微冷。

    那他未免太过自信,也看轻了她!

    她又不是那种随便他人说几句话就相信的天真小姑娘!难道还会一而再,再而三被他这么个小小人族欺骗吗

    穷奇强压着怒火,残存的两分理智提醒着她,此时不宜动手,然而想起梁兴扬之前是如何哄骗她的,心里的火就像是秋末的野火,乘着风,“呼啦”一下子燃烧起来,眨眼之前就席卷整个心房。

    “去你妈的!”穷奇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避开想要搀扶她的姜连山,摇摇晃晃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双黑眸就仿佛夜里古井中倒映的那轮天边凉月,又像是清晨天亮前的那抹昏暗的微光,又冷,又触不可摸。

    “你、你说什么”

    “去你妈的。”她重复了一遍,一步三晃地走到梁兴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上半身微微拖离地面,终于将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外号骂了出来,“你个废物白痴!”

    直至此刻,她再也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情,狠狠地唾了他一口,“不过一个小小守村人而已,算哪个葱,竟敢算计我!当真以为姑奶奶这么好说话的吗”

    总有一天,她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梁兴扬冷不丁被喷了一脸血,又见她忽然性情大变,言语颇为粗俗,面如白玉的脸上,露出一种愣愣的,极为可笑的神情来,“小奇……”

    “小奇姐……”姜连山同样呆呆的,只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一眨眼就变了个人呢。

    他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穷奇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动作颇为粗鲁地拭去嘴角的血,直接越过梁兴扬,向外面走去。

    月光下,她的身影依旧一如既往地纤细动人,步子却少了以往的欢欣快活,多了几分冷意和沉寂。

    梁兴扬闭了闭眼,心内犹豫许久,终究没有出声挽留。

    姜连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立马顿住,扭头看了眼梁兴扬和书癫,面上显露出几分挣扎之色,最终抿了抿唇,蹲下身扶起梁兴扬另一边的胳膊,说道:“小羊哥,我送你回房休息。”

    梁兴扬没说话,只是时不时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书癫察觉他的小动作,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了两眼,说道:“虽然这样说起来十分绝情,可事实上,她本来就与咱们不是一路人,早点分开也好。”

    即便穷奇极力掩饰,可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他仍能时不时感受到身为凶兽的她对人类有种天然的厌恶感。

    这种厌恶感,不光让她无法真正将他们当成朋友,也让他们对她无法交予真心。

    毕竟,没有哪个人能心大到和明显十分厌恶自己的异族交朋友吧

    梁兴扬闻言,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了点儿,没吭声。

    书癫也没有再开口,与姜连山一起将他搀扶到床上,告诉他两人就在隔壁,有事直接喊就行,两人便没有再打扰,放轻手脚离开了房间。

    梁兴扬如今心神疲惫,压根儿没注意到二人的话,整个直挺挺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帐发呆。

    思绪一会儿飘到现代,一会回到这里,一会儿想到玉泽钟,一会儿想到穷奇离去的背影,心乱如麻。

    他烦躁地抬起手,用手臂盖住双眼,指尖不经意碰到一抹冰凉如水的硬物。顿了顿,从枕头下将其掏出来。

    是伏羲赠他的铜镜。

    梁兴扬将巴掌大的铜镜举至面前,这铜镜周围的装饰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在黑夜里不显暗沉,反而散发出青、白、红、黑、黄五彩光芒。

    借着这五彩的亮光,梁兴扬一眼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他”发髻散乱,顶着脖子上一圈乌青的指印,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梁兴扬扯了下嘴角,轻声道:“真狼狈。”

    语毕,拿起镜子准备将其收入储物袋里。

    指尖刚触碰到储物袋,梁兴扬便顿住了,澄净的双眼好似一汪墨,眼中神色不明。

    半晌之后,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把铜镜和玉泽钟重新塞到枕头底下,攥紧了储物袋,大步往外走去。

    隔壁房间,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探头往外看——

    姜连山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书癫汇报道:“小羊哥他真出去啦他准备去找小奇姐吗”

    “嘿嘿。”书癫笑得十分猥琐,拍着他的肩膀道:“不出意外,待咱们明早醒来,两人就和好了。毕竟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姜连山不懂,“这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一晚就会和好”

    “嗐,看我这记性!”书癫一拍脑门,懊恼道:“之前说了要拿几本藏书给你开开眼的,不料那时候穷奇刚被揭穿,我每天为了咱俩的安危担惊受怕,不小心将这件事给忘了!那什么,小连山,你别着急,明天天一亮我就去书房把藏书找出来给你。”

    “好的,书癫大哥。”姜连山从善如流应下。

    ……

    村口与外界的交界处。

    离开守村舍,穷奇慢慢冷静下来。想到梁兴扬说她已成为荒山村一员,无法离开村子,顿了下,她试着抬腿往交界线处走了一步。

    “砰!”

    下一秒,穷奇整个人似乎撞上一层看不见的东西,迫不得已退了回来。

    首次试探失败,穷奇并没有死心,换了个方向再试。然而不管她从哪个角度,哪个方位,结果仍是一样。

    她真的无法离开荒山村了。

    面对这一既定的事实,穷奇没有惊慌,更没有恼怒,反而很快冷静下来,顺势寻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开始思考荒山村村民这一身份能为自己提供多少便利,能否快速赢得所有人的信任,近水楼台抢先一步拿到五色石。

    若是可以,她完全不介意啊。

    正思考着,村外的方向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穷奇,”来人轻唤她的名字,带着说不清熟稔,咧着嘴,扬手朝她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