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跟柳叶儿谈话,龚剑云有一种无力感,老虎抓蚊子一般。龚剑云明白她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可柳叶儿就算明白龚剑云明白自己明白,依然假装不明白地说一些假装不明白的明白话。龚剑云只想要句明白话,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偏偏这只小狐狸揣起明白装不明白。无奈,龚剑云将心一横,撕下脸不要了,明明白白地说道:“我想娶的是你,不该跟香香拉不断扯不断的,我跟她啥事儿也没有,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只是,香香是自己送上门的……”

    “所以,这便宜不沾白不沾……”流连冷冷地问道。

    “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龚剑云真的慌了。

    柳叶儿用扇子抵住急赤白脸的龚剑云,不许他上前一步,“龚捕头,你我并无婚约,你是自由的。就算有婚约,也可以解除,便是成了婚也能和离。香香是个好姑娘,祝你们白头偕老!”

    “七小姐,我发誓,我从没想过娶香香,我……”

    柳叶儿轻轻嘘了一声,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人在做,天在看,当心遭报应。”说完转身便欲离去。龚剑云哪里肯让她走,抢上去拦了她的去路。流连看看苦苦纠缠的男人,叹了口气,“你先把你和香香的事撕掳清楚,安抚好她再说,我可不愿落个跟别人抢男人的名声!”

    “好,好!”龚剑云觉得小姑娘太通情达理了,这事儿的确得自己亲自解决去。

    世上许多事看似难,其实不难,费力而已;许多事看似简单却并不简单,一句话的事罢了,偏这句话重逾泰山。杨寡妇赖以为生的茶水摊开不下去了,龚剑云带人跟她捣了几天乱后,彻底无人光顾了,暗里的流言彻底暴露在明处,几乎成了无可辩驳的事实。

    龚剑云去郑家向香香致谢,天地良心,他与香香绝无男女之事,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听笑话笑得太开心以致于忘形地拍了拍她的肩,就硬讹自己吧,她照料了自己这么多天,确实该去表示一下谢意。

    听完龚剑云的话,香香的脸一点一点变得煞白。龚剑云谢绝了郑屠留饭,执意离去,郑家父女送出来,就在龚剑云的脚迈向门洞的一瞬间,香香往井口扑去,二人七手八脚将她拉住,好容易安抚下来,龚剑云刚要告辞,香香复又向井边冲去,几次三番下来,龚剑云毛了,诚然,二人并无肌肤之亲,可香香偏偏不肯说出这句话。龚剑云坐在前院,香香执意坐在井口,嘴闭得河蚌一般。龚剑云的汗下来了,他向郑屠分辩着,刚诉了几句委屈,香香半截身子已扎到井里,郑屠疯了一般扑过下,将将扯住一只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上来,香香面如死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井口。

    郑屠老泪纵横,“龚捕头,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求求你救她一命。我知道俺闺女配不上你,可你看她一片痴心只认准你,好歹结下这门亲吧,哪怕是做个妾,俺家也认。”

    龚剑云抓狂了,想要的人左推右挡不吐口,不想要的人寻死觅活不放手,看香香这架势,不应下来只怕出不了这个门。要是应下,柳叶儿那边可就真飞了,想起临别时,柳叶儿脸上莫测高深的笑,龚剑云打了个寒战,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不甘心就范又无计脱逃的龚剑云与郑家父女对峙着,连句强扭的瓜不甜也不敢说,郑屠幽幽叹道:“龚捕头,倘若闹出事来,我是活不成了,只怕龚捕头也是没脸。吹了灯,女人不都一样吗?俺家香香,除了心眼子死点儿也没别的毛病。她一心认定了你,好歹求你给她一条活路。”龚剑云无语了,良久才长叹一声,拔下头上押发的簪子递了过去,郑屠拔下香香头上的簪子与他换了。香香低下头低泣起来,郑屠忙哄她,龚剑云趁机溜走了。

    香香越哭越痛,郑屠抚了抚她的头,“别哭了,以后日子长呢,你将他伺候地周到些,殷勤些,凡事顺着他的心意来,哄得他回转心意来,日子还不是你俩在一起过?生下儿女来,怕他不养活?”

    龚剑云越想越觉得窝火,没脸去找柳叶儿,连着栽在两个小丫头片子手里,一向自视甚高的男人,心灰意冷起来。定了定神,思忖良久,龚剑云想了个以牙还牙的坏主意。柳叶儿是别想了,没缘分!别看香香他爹说做妾也行,这种鬼话听不得,区区一个小捕头,纳妾,笑话!你不是一心想嫁我吗,那好啊,来吧!

    二十天后,香香嫁人了,嫁了大名鼎鼎的龚捕头。喜事快得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人们无心去品评嫁妆,只细细打量新娘的腰身,会意地交换一下眼神,彼此间心领神会,撇出几丝心照不宣的笑纹。

    良姐儿和奉贤坐在一起闲谈这桩喜事,奉贤嗤了一声,“龚捕头去我家求亲,我还给他添了几句好话呢,可我爹就是不肯允,只一味推脱,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看出来的。他在我家养伤时,我爹就不许小七见他的面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柳叶儿……?”

    “救命恩人与手帕交的婚事,自然要送一份大礼的。小七没事儿,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想来是不曾对龚捕头动心!倒是绣鸾,还生气呢!”

    “什么人?明知道龚捕头跟七七正议亲呢,还不知羞耻地往前凑,怪不得咱们绣鸾生气!你不知道,那天,绣鸾就气得不行,要与香香绝交呢,倒是七七没当回事,沉得住气!”

    妯娌二人都替柳叶儿叹了口气。流连自己也叹了口气,挺好的一门亲事竟被闺蜜撬走了,古人居然也干得出如此狗血的奇葩事!

    龚剑云冷冷地看着床边身着喜服的新娘,没有半点作为新郎应有的欢喜——在外面应付亲朋好友喝多了,他的头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