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宫门内外换新颜

    “正是。”韩侂胄回答。

    “你且起来回话吧。”沉默了一会儿,李凤娘望着韩侂胄道,“你那侄女倒是不如你伶牙俐齿。”

    闻言,韩侂胄的胆子又大了起来,道:“启禀太上皇后,微臣也是个实诚人。”

    李凤娘没有接茬,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你说得倒也对,这官家既然是自家儿子做了,没有不传玉玺的道理。”

    她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心里还是在想,这官家不管是让夫君做还是儿子做,又有何不同?再说这个儿子自小便被她严厉教导,万事不敢不从,换他做新皇,自己依然是太上皇后,还能让她在朝中的权力长久一些。这玉玺不管在谁手里,终究还是得听她的。

    “太后娘娘圣明。”韩侂胄躬身垂首。

    李凤娘走到赵惇的榻前,开口道:“既然做官家的是自家的儿子,玉玺就传给他也无妨!”说完,她不等赵惇应答,便径直从赵惇手里拽出玉玺递于赵扩。

    韩侂胄见状急忙抢前一步,从李凤娘手中将玉玺接过,又拉着赵扩道:“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

    赵扩这才开口道谢。从福宁殿里出来,赵扩全身仿佛水淋过一样,龙袍全部被汗水湿透。

    韩侂胄手捧玉玺,也流了一身冷汗。

    福宁宫领班太监及一班内侍这才得知赵扩真当了官家,一个个忙立在殿门前仿佛失了魂儿一般,全然没有了此前趾高气扬的气势。

    赵扩拿到玉玺,皇城内外大臣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自此,登基一事总算落下了。

    登基之后,作为官家的身份,赵扩再去重华宫可就不一样了,此时,重华宫改名为慈福宫,以表赵扩对圣人太皇太后的感念之情。赵扩命人又花重金重新修整了一番,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是名称又换了,宫殿更显富丽了。

    依次前往福宁殿、德寿宫请安后,下一趟就是慈福宫。赵扩在宫门外便下了龙撵,仔细整理着龙袍,尽量显得精神一些。

    一旁有眼尖的小太监也赶忙上前帮着打理。

    迈步入了慈福宫,赵扩先往后殿去,向圣人太皇太后请安,俩人聊了几句后,圣人太皇太后便以午后小憩为由回寝殿了,实际上是她心里清楚,赵扩来此多半是找桂枝的。

    圣人太皇太后回了寝殿,赵扩打发一应跟班的太监、宫女留在小西湖等待,而他则是直奔桂枝的院子去。

    院内,桂枝正在绘图,如今她总算可以安下心来作画了,心里轻松愉悦了,画出来的事物也有神。

    赵扩身着龙袍,负手站在院外,倒是有几分偷偷观察的意思。

    见桂枝沉心醉于作画,他终是忍不住地轻轻一咳,“咳咳……”

    听到了声音,桂枝回首观瞧,发现是赵扩后赶忙起身。

    “殿……哦不!奴婢见过官家。”

    闻言,赵扩有些不满,“怎显得更生疏了?”

    桂枝嫣然一笑,回道:“殿下如今是官家了,我一宫婢怎敢不尊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朕特意遣走了旁人,就是不想让你这般!”赵扩轻叹一声,稍后他又突然道:“朕不太明白,为何那时你提醒我要处处顺着韩侂胄行事?这人粗糙得很,当日在殿前的一幕,你没瞧见,他敢那般与我太上皇、太皇太后不敬……朕当时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桂枝闻言轻声一笑道:“让官家在太皇太后面前装了数月的好皇子,处处应奉着说话做事,不就是为了今时今日吗?若官家您表现得太过主动,以太皇太后的性子,不免猜忌,而韩侂胄是韩皇后的叔父,多少沾亲带故,说话直率也因其是武官,自然

    不会让人多想了。”

    赵扩若有所思,“枝枝真冰雪聪明!”

    “官家莫开玩笑了,正值酷暑何来冰雪?”桂枝说完,将身后画卷拿了起来,“这幅画本想送您,只是当下官家富有天下江山,怕也难瞧上眼了。”

    她话音刚落,赵扩便是一把接过画,摊开一瞧,真乃是篱笆园半山坡,也就是二人下赌约的那一日所见之景。

    “朕当然要了,不仅如此,你先前答应朕的可还作数?”赵扩问到了正题上。

    桂枝倒也没有那么着急,主要是她心里还未真的做出决定,一时沉默不知所言,片刻后这才道:“官家刚继位不久,百业待兴,朝中政事积攒诸多需要处理,儿女情长且可从长计议,现如今应主心于朝政才是,待天下重现‘乾淳’盛世,千里江山,再提此事不迟……”

    赵扩想了想,桂枝说的也对,若是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儿不是重理朝纲而是先扩充后宫,引人口舌,台谏官又要参上一笔。

    “那好,待朕将近期政务处理完!”

    桂枝微微颔首,表面看起来是答应了,但她比谁都清楚,只要赵汝愚在一天,她就不可能入后宫。

    之所以留着韩侂胄,是因为他二人可以在前朝相互掣肘,借机打压赵汝愚的势力。

    而桂枝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仇没报,那就是当年心碎之恨。

    此事她一直记在心上,若不将所有事儿都处理完,她即便是嫁给赵扩,入了后宫,心里也不会安定。

    “还有一事,官家可要记得,朝政恢复过后,诸大臣自是要回朝堂执事,届时官家便可命韩侂胄前去通报。”桂枝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

    赵扩也没有多想,“韩侂胄?他倒也挺会待人处事,此事确实可以让他去做。”

    二人没法多聊,因为作为官家要负责的远超乎常人所想,他还得去处理政务,而且吴兴郡王那边也得合理安顿,他自然不会如何针对赵柄,但临安城内肯定是不能留他了。

    近两年二宫失和,朝中大臣们的神经都崩在一根弦上,就连宫里的内侍也神经兮兮的。所以这次具有政变意味的禅位,满朝文武百官和皇城里的内侍都打心里支持,至于究竟是赵扩登基还是赵柄登基,他们其实没有考虑这么多,只要能改变现状就行。

    所以,自赵扩登基后的半月来,昔日繁华的临安城又开始满血复活,众酒楼内无不是扶手称颂,把酒言欢的官员。

    对比之下,赵扩这个官家的日子过得倒是俭朴。由于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仍然居住在福宁殿里,赵扩只能将寝殿安置在勤政殿。勤政殿为绍兴年间所建,规制简约,陈设粗陋。福宁殿落成后,勤政殿便不大启用了。赵扩不可能再居住于宫外,韩侂胄便

    吩咐内侍将勤政殿收拾一番,暂作安歇之处。

    帝位初定,诸事复杂,选择寿皇山陵、接见使团、设立太上皇与皇太后的行宫等,都需筹划,仅凭当下刚刚恢复的朝廷是肯定人手不足的,是以韩侂胄,便成为了顶位而上的最佳人选。

    除了替官家打理政务,韩侂胄还要时不时走一趟慈福宫,向圣人太皇太后汇报朝中动态,接受圣人太皇太后的最新旨意。

    一时间,韩侂胄一介武夫,却成了朝中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