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一统16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且不说那位嫌顾首辅没风骨的举人当时是吓得跌坐原地,&nbp;&nbp;久久起不来,客栈众人有发笑的,也有同情的,&nbp;&nbp;还有都是举人便上前扶一把,好声安慰说“你也莫怕,真假先不说,老太爷也没问你名讳籍贯,怎么知道你是谁?”

    “再者说,应当不至于找你报复的。”

    谁知这安慰没安慰到,&nbp;&nbp;反倒让那人吓得胆子破了,&nbp;&nbp;心想他住店,&nbp;&nbp;当时张扬,&nbp;&nbp;大声嚷嚷店家小二都知道他叫什么籍贯在哪里了,没准那老太爷的护卫已经打听到了,到时候进了京,这位老太爷给首辅大人一告状——

    不敢深想不敢深想。

    当天夜里此人就发了风寒,&nbp;&nbp;开始发热,&nbp;&nbp;又吐又泄,&nbp;&nbp;同行租车的举人看不下去,怕耽误了他们进京时间,&nbp;&nbp;便说“要不先坚持坚持,去了京里请了郎中看,那边郎中应当更好一些。”

    这人是躺在床上痛苦哎呦哎呦叫唤,&nbp;&nbp;直到有一人不耐烦说“你当时不是挺神气的么,老太爷最后也是不愿同你多说了,现在自己吓坏了肚子,你不去,&nbp;&nbp;别耽误我们一行人。”

    “你们若是愿意守着他那边守着,我明日先启程去京里了。”

    “到时候去晚了没地方住,东西不知情,可别怪我没提醒各位。”

    顿时房间里其他人都不再犹豫,说一起去。床上这位看着大家离他而去,只能气得头昏脑涨,可别说,同行车马走了后,这位病不药而愈,住了几日,最后是蹭了后头来车去京里的,只字不提客栈发生了什么,他得罪了谁。

    黎大是上了车就不记事了,本来就是掰扯两句,说完就算了。

    马车又行了七八天终于到了京城大门。之后一路畅通无阻,黎大坐在车里,掀开帘子看外头景致,路过一处是,指着说“这招牌可变了,以前是老王家的面馆,现在改成了烧饼了。”

    “那时候起得早了,我同严老哥先吃一碗热乎的面,再走到天桥街道那儿听评书,回来再捎一块糖人,福宝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他爹嫌吃多了牙疼,给管着。”

    “车停了,我先去买个糖。”

    亲卫便说“老太爷您指路,我架过去。”

    “也成,在外前头走一些,有条巷子进去后就是二街了。”

    太平正街上,普通小老百姓哪里开得起铺面。买了糖人,这次黎大是花样买的多,看什么都稀罕,“福福吃不了了,给严家、郑家的小子丫头吃。”

    再次上车,这次就没停了,只是黎大看着太平正街,离着皇城越来越近,想到第一次送兆儿当差,当时他和老严各送各家孩子,大清早的天黑乌乌的,路上没什么人,越走近,那些穿戴官服的大老爷,那些说话避让他们都不懂,吓得是不敢往前,一身冷汗。

    没成想,这次回来家离皇城这么近。

    爹回来了。

    黎周周算日子不该这么早的,那就是路上赶了没怎么歇,听到下人来报,赶紧起身去接,一走到前院中原,看到下人抱着腌菜坛子走下人走道往灶屋去,就知道爹拿回来的。

    “爹。”

    黎大正喊让灶屋下午烙饼就腌菜吃,听见周周声,乐的开怀,“回来了回来了,路上平安着没啥大事。”

    “爹。”黎周周叫了爹,笑说“我还想去接您,您得在村里耽搁几天同乡亲们好好叙别,比我算的日子还快,这是路上赶路,还是走的早?”

    黎大“……”难得想说两句八卦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人在院子里,你岳母还有二婶带着村里妇人,整天往咱家院子来,坐着一聊就是个把个时辰,有时候吵起来了,还要我断理。”

    他愁的头都大了。

    黎周周压住笑意,他就说怎么比他算的回来早。

    “您回来清静清静。”黎周周跟爹说话,一道往后院走,“福宝去梁师兄府上了,他最近认识个小弟弟,这弟弟性子有些腼腆,黎照曦爱同人家玩。”

    大白太端正,小黑又年纪小太皮。黎照曦是偶尔陪玩还成,时日久了就得抓狂,梁师兄的孩子性子文静腼腆害羞,于是黎照曦就想了天才主意,他同大家都玩,只是看他心情选择今日同谁玩。

    按照相公说法,那真跟翻牌子似得,全看黎照曦今日想翻谁了。

    至于郑家一双儿女,也来串门玩,不过不勤。

    黎周周注意到了,黎照曦爱同莹娘嘀嘀咕咕玩,不是很喜欢和光儿玩,问起来就是说“光儿弟弟没自己主意,我问什么聊什么,他就看莹娘阿姐,让阿姐帮他回答,要不就说‘我得问问阿娘’、‘问了奶妈妈才行’。”

    “他性子软和,年幼成长时他爹没在身边,你多包容一下。”黎周周说道。

    福宝先是点点头,而后又说“要是能包容的那就包容了,要是跟我意见不合,我不开心的事情,那我就不包容了。”

    黎周周还没说话,顾兆先嗯了句,回头黎照曦出去了,顾兆就跟周周解释说“交朋友都是秉性相投的,要是黎照曦因为同情一直包容迁就二郎,这不是长久之计,黎照曦自己不痛快,压抑了孩子性子。”

    “……是,我就是可怜孩子。”

    “放心,黎照曦有分寸。”顾兆很信任福宝。

    就说今日,黎照曦‘翻了’梁思源的牌子,两人一起描大字去了,写完了功课,黎照曦还要给梁思源抚琴,梁思源会吹箫,说是要排练一首曲子。

    黎大惊诧“兆儿梁师兄不是妻子去了多年,另娶了?”

    “不是,是族里边缘的小哥儿,没人要抚养送了梁师兄跟前,梁师兄便给过了户籍,成了他的孩子,如今十一岁。”

    “那比咱家福宝小,福福就爱当哥哥当长辈。”

    可不是嘛,昭州陈府那么多的侄子侄女们,福福做‘长辈’是已经有经验了。

    黎周周同爹到了后院,“这院子爹您看看,我和相公想,离着湖边远点,这里旁边还有一处花园,您饭后能散散步……”

    黎大自然是住哪都成,说好,问福福住哪,听了离他们院子都不远,便更高兴了,说“比昭州府邸小了些,不过住的近了。”

    “是啊。”

    之后就是搬行李,安顿,这些都有下人做。黎大洗了澡换了身新衣,吃了饭,才舒坦的不成,到家了到家了咯。

    傍晚黎照曦坐车回来,先到阿爹院里报平安,听爷爷回来了,当即是拔腿就往爷爷院子里跑,黎周周在后头跟着一起去,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祖孙俩乐呵呵的在肉麻。

    “爷爷福福好想爷爷哦~”

    “诶呦爷爷的宝贝福福,爷爷也可想福福咯。”

    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下了差的顾兆到家,在爹的院子吃接风宴,桌上就有一道烙饼和腌菜,还有葱丝、里脊肉丝,裹着酱卷饼子吃。

    京酱肉丝嘛。

    分明是黎大点了要吃腌菜的,不过真下手捐饼时,特别爱吃肉丝裹着葱丝,反倒是顾兆吃了两张卷腌菜的。

    “爹是在村里吃腻味了,我现在尝还不错。”顾兆说。

    “什么东西都是量,多了就不成了。”黎大感叹,还是卷肉好吃。

    自然说起这次恩科,村里孩子们情况。

    “元元考上了秀才,他妻弟木二郎没考中,就留在村里继续念,元元同家里人商量了下,去府县念官学,到时候好跟木二郎说说,村里的院子借给木二郎住了。”

    “互相交流交流挺好的。”顾兆道。听到顾晨考中童生,爹给包了红包,便笑笑,说“谢过爹为我费心了。”童生不过才入门槛,回头他写了信送回村里,让两家孩子别掉以轻心。

    他后娘那个秉性,真的是家里刚见个喜事就要张扬,稳不住,旁的倒好,读书科举这条路上,不能让俩小孩也带的自得忘形坐不住了。

    倒是二叔家的,顾兆听周周说起村里事,此时说“光宗虽是没怎么念过书,但道理根骨不错,二叔二婶也能听进光宗的话,不会太放纵俩孩子的。”

    这倒是。黎大点点头。

    “再说还有元元在前头吊着。”黎周周补充,二婶高兴一阵肯定就紧了紧俩孩子学业,不敢太轻飘飘惯着了。

    元元中了秀才,那是王家的。

    黎照曦还在桌上,大家就聊了些村里热闹事,回头吃完饭,黎照曦得了爷爷买的一匣子糖人,黎大在旁边打眼色,说“福宝可不敢全吃了,不然坏牙,你分着吃,明个拿去给弟弟们散一散,还有郑家的阿姐,那小姑娘小时候可乖可讨喜了。”

    “好呀。”黎照曦抱着糖匣子跟爷爷打配合,“爷爷放心,我慢慢吃。”

    他慢慢吃两个不过分吧?

    黎照曦都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二三岁了!

    顾兆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不戳穿罢了,小孩子同爹高兴高兴,一天两三个糖人又不是天天吃。

    天色不早,黎照曦又同爷爷说了会话,就抱着糖匣子回自己院了。

    黎照曦一走,顾兆和周周坐了会,说了些京里的事,像是郑辉纳了妾室,莹娘有了个庶出的弟弟,黎大听得直皱眉,“这、小郑那孩子我以前看不像是这般的。”

    “时日久了人心易变。”顾兆感叹了句,但他其实心里对郑辉还是抱有希望的,希望如爹所言,根子骨是正的。

    又说了严二哥奶奶去世消息。

    “当时打仗的厉害,二哥他家便没跟咱们报丧。”

    黎大说“那咱们回来了,得给规矩补上,拿些白事的礼过去看望看望。”

    “好。”黎周周就点头。

    黎家一家团聚上了,孟见云的亲卫们便起身返程了,这也不是去昭州,而是去前线阵前,不过顾兆黎周周乃至福宝都给写了信,让捎回去。

    “我得给我亲亲侄儿写信问问他想不想我这个叔叔。”福宝提笔的时候可是好好琢磨了,自言自语说“叔叔可是很想元宝的,元宝也不知道胖了没,长牙了没。”

    还真是小大人一般。

    京里入秋天冷了,发生了件大事——圣上决定要御驾亲征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京中所有政务皆交给首辅全权管理负责。

    满朝文官骤然一听,当即先是不同意,有两个是站出来强烈反对的,就差一头撞死在太极殿正殿里的柱子上了。

    武官可能没反应过来或是无所谓,毕竟系统不同。

    撞柱子的自然是被拦了下来,顾兆还没说话,历无病先是轻描淡写说“两位血气方刚的,用来撞柱可惜了,回去打包行李,随朕一同去亲征。”

    哈?

    “谁还要去,撞吧,朕看着。”历无病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底下那些官。

    顾兆打在前排,看到了圣上眼底的冷嘲讥讽还有一丝得逞的快感。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招。

    让文臣,还是言官去边关打仗,听话里意思不像是吓唬像是真去而且还是去前线——这不得谁还敢啊。

    后来退朝后,历无病同容烨其实早说了一波,等着挨夸,后见到顾子清进来,摆摆手先免了礼,说“今日这招,朕还是学的顾首辅的,果然是好招。”

    顾兆“???”

    “圣上,臣可没有说过此招。”这话传出去了,他顾兆不得被文臣恨死,别给他套锅,他真没说过!

    历无病则说“不过是听我哥的,化用化用,当初不是有老匹夫奏你么,你直接把人调到你跟前,一样的道理。”

    “……”顾兆自闭中。

    等缓冲过来,顾兆说“蒋大人、孙大人皆是年事已高,都是文臣,从未动过武,想必是不会同圣上去亲征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俩老头要是恰逢‘风寒’了、‘断腿’了,历无病还真能带上吗?这要被骂的——

    “带上啊,只要还有一口气,就都带上。”

    “不是说皇帝一言九鼎么。”

    顾兆说“圣上此做派,怕会被史官诟病。”

    “朕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朕挨骂还少吗,朕坐这个位置上,那些老匹夫便看不上朕,那就索性怎么痛快怎么来。”历无病越说戾气越重,而后压了几分,换了话题,“不是加了恩科么,等明年选一批听话的就好。”

    顾兆想了想还是没再说,圣意已决,他信圣上。

    历无病去亲征这事顾兆早知道,毕竟他要‘手握大权’、‘第二个辅政王逆贼’,当初乍一听,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和惶恐——惶恐只有一秒闪过,然后就接住了。

    “朕就知道你成的。”历无病可痛快了。他觉得顾兆是文臣却不是那种他讨厌的文臣,看着绣花枕头,却不墨迹,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越来越对他胃口了,不愧是他看中的朋友。

    容烨心中则想,顾大人此等魄力果决,非常人能比的。

    此次小朝会后,君臣是一道挨骂,骂历无病就是血统不纯坏我大历根基这类话,骂顾兆也是那几套,说逆贼第二,想称王称霸这类。

    骂就骂吧。

    到他跟前还不是乖乖的。顾首辅批奏章时想。

    这一圣旨下,顾首辅家的灶那是烧的越来越旺了。之前京里门阀士族还自持身份,不愿意折节下交,往黎府递帖子多的,大多都是三品以下女眷贵妇。

    像是皇族、百年世族都是在观望。

    如今递了帖子,包括林家还有公主府。

    其实这段时间,黎周周收了不少帖子,顾兆下班回来,饭后活动就是夫夫俩一起看帖子,顾兆给周周科普下,哪家能去,哪些是随便,但最终一点就是“看你,你不想去了都推了也成。”

    黎周周便笑,“都推了不怕得罪人?”

    “不怕,你相公我现在是谁家都来巴结,等哪天要是真有事了,这些人也不会保全我的,所以就随性,你要是无聊了,那就去玩,哪家不痛快了就不去了。”

    顾兆看的清醒,要真是他倒台,那就只有一个,圣上不乐意他干了。到时候让这些官员来替他站台说话,一是不可能,因利结交的。二则是,到了那个局面,官员替他求情越多,那就是死的越快。

    所以活潇洒自在些。

    这日下值后,又是饭后说帖子活动。

    “今个顺亲王府递了帖子,还有长泰公主府……”

    黎周周看两府沾了皇家关系,便思忖拿不定主意,谁知顾兆看了帖子,跟看其他人差不多神色,说“你别看他们皇亲国戚,还是以往,想去哪家去哪家,这些皇族,在圣上心里,没什么分量。”

    其实顾兆没说全,要是以前这些人在后宫欺负过历无病,现在历无病没把这哥哥砍了都是有容烨拉着。

    黎周周听闻想了下,说“那就都拒了。顺亲王府那儿我们都不认识,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长泰公主府那儿提了当年咱家救康安的事,还说许久没见想福宝了。”

    “呵。”顾兆听了先笑了,发动了父亲攻击“就是不爱说话那个?都不爱说话了,谁知道是小孩想福宝还是他爹妈想我,再说了,咱家福宝用的着他惦记?”

    “兔崽子没按什么好心。”

    黎周周“……那时候多小啊,肯定忘了,就是面上话,你还来气了。”

    “反正咱黎照曦年纪小,才是初中小屁孩,怎么说也得大学毕业,工作几年再找对象……”顾大人絮絮叨叨念叨。

    黎周周早习惯相公说些他听不懂的词,但意思明白了,想福宝晚一些再说亲事。说到亲事这茬,便说“之前大嫂还来同我说话,该给莹娘看夫家了。”

    “她过去也没什么圈子,如今相看晚了,是两眼黑,我想着不如咱家摆个宴席,我做东,请一些大嫂相看合适的人家来……”

    顾兆对郑家内宅事其实不太想插手,但孩子真是无辜的,尤其是老大莹娘,当年三家都是小官时,这孩子他也抱过哄过,小丫头过了年就十八,放在京城是大姑娘了。

    在昭州倒是无所谓。

    “那就办一场,不过你问清大嫂意思,多年没见,事关孩子婚事,就让她别太委婉了,说直白点,好好分析分析。”顾兆道。

    上次那顿饭吃的,大嫂性子更是‘迂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