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们会放过我吗?

    那女子听到裴之玄的话后身形一滞。

    她慢慢转过身来对裴之玄垂首施礼:“殿下,是我。”

    裴之玄顿了顿,内心闪过一种类似失望的情绪。

    也对,沈云娇是何等气性,她怎么会主动来赔礼道歉呢?

    裴之玄温淡从容地说道:“紫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紫玉笑着道:“今日我下厨,做了些粥给夫人喝,正好还剩一碗,就想留给殿下品尝一下。”

    她将手中的食盒略微提了起来给裴之玄看。

    “你有心了。”裴之玄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递给平安,貌似随意问道,“今日世子妃伺候母亲,你也在场上吗?”

    他其实心底还是不信徐氏和二婶的话,他母亲性格裴之玄一贯就清楚,也知道她改不了;而二婶又是个惯会火上浇油的。

    方紫玉内心纯良,她的话才最可信。

    听到这话后方紫玉没吭声。

    她十根手指不安地绞着手帕,眼眸低垂。

    “紫玉,你可以跟我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吗?”裴之玄语气和缓地说道。

    “世子殿下,我不想要说世子妃的坏话,她是您的妻子,是裴家主母、国公府少夫人,我合该好好尊重她。”方紫玉有些慌张地抬眸说道。

    裴之玄沉声道,“她这样子,还配得上主母这个称号吗?”

    “殿下别生气,世子妃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方紫玉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就算她有万般不对,殿下切勿与她动气,还是要努力保全自己。”

    从方紫玉的话里,裴之玄就明白了,今日徐氏说的都是真的。

    看来不教训沈云娇,她真的就以为自己在国公府能够作威作福了。

    裴之玄拧眉冷冷说道:“我先去一趟春和堂,再回来与你用膳。”

    ——

    月盘慢慢爬上树梢。

    沈云娇前几日刚叫人撤了暖炉,此刻窗扉半开,微凉的夜风偷偷钻了进来。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又立马拿起挂着的披风穿上。

    她最近在学书法跟帖临摹,看看能不能陶冶自己的情操。

    其实是因为古代的晚上特喵的,真的一点消遣娱乐活动都没有。

    “扶夏看看,我写得好看吗?”完成一整张密密麻麻的字帖后,沈云娇兴奋地问在一旁磨墨的扶夏。

    扶夏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后道:“姑娘这字,不太好评价。”

    “不好评价意思是?”沈云娇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就是很难看。”扶夏吐了吐舌头说道。

    见沈云娇佯作嗔怒来打她,她急忙闪到旁边笑着喊:“姑娘我错了,你从小到大就不喜欢读书写字,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见沈云娇又新拿来一张字帖出来,扶夏赶忙劝道,“姑娘,到点该睡觉了。”

    沈云娇望着窗外那朦胧的月色,叹息道:“只怕还不到睡下的时候。”

    扶夏不解,刚想询问,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声响。

    沈云娇给了扶夏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大步跨入内室,来者脸色沉沉,冷玉般的眸子扫了扶夏一眼。

    吓得扶夏匆匆施礼后便仓促地逃走。

    沈云娇就知道以裴之玄的尿性,他今晚必定会过来找麻烦。

    裴之玄乌发朗眉,临风而立,五官清隽矜贵,气质上显得拔然超俗。

    想必是刚回府,就被徐氏叫去了,还没来得及把身上那身青色官袍给换下。

    沈云娇时常会想,裴之玄那么高冷傲气的人,怎么会有个粗鄙狠毒的母亲呢?

    这也许是裴之玄自己也无法猜透的命运。

    沈云娇将笔搁在纸上,望着裴之玄:“你有什么要问的?”

    裴之玄深吸一口气,冷声质问道:“听说你今天把故意把热汤打翻,烫伤母亲,还不许母亲责罚你,就连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你也要百般维护。”

    “你知道母亲生病,你还这样气她,沈云娇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礼法和规矩?”

    沈云娇凤目扫了裴之玄一眼后,淡淡答道:“我没有烫伤她,她身上盖着一层软褥,烫不到的你放心。”

    要说疼,沈云娇端着那瓷盅的十个手指头也疼。

    徐氏不做人,明明是滚烫的汤水,还要自己端着喂。

    她没直接把汤泼到徐氏脸上就算好的了。

    “你真是说得轻巧,母亲昨日刚晕倒,你今日便蓄意气恼她。”裴之玄一张俊脸气得近乎扭曲,“我们裴家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为什么会被你缠上?”

    被她缠上?

    沈云娇的唇角绽出一朵冷笑,“该说倒霉的是我吧?前脚将你母亲的毒给清了,后脚就被她叫到上房折辱。”

    “你说我气她,若不是她不顾我死活,让我端着那滚烫的汤水亲自一勺勺喂她,我会突然端不住瓷盅吗?”

    “我前几日刚落水,身子骨还没好全就要受这等子气,让你母亲你二婶还有你那心爱的紫玉姑娘轮番批判我,光是针对我还不算,还要将气全都出在我的心腹嬷嬷上。”

    “你母亲是什么性子,我想你也清楚,不然她为什么中毒?”

    裴之玄斥责反驳道:“那你也不该用你娘家的势力来吓唬婆母,你这样做就是不敬尊长。”

    沈云娇的声调很冷:“若是我不这样说,她们会放过我吗?”

    裴之玄顿时无话可说。

    沈云娇心想,若自己不是持着丞相之女这个身份,徐氏必定会有千种百种刁难手段可以使,那裴二夫人也是。

    一个不爱她的丈夫,一个野蛮不讲理的婆婆,还有个善妒恶心的二婶。

    这还是在古代,若是没有娘家人撑腰——

    沈云娇觉得那自己干脆去死算了。

    想到这些,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内心竟然涌出一阵酸涩和委屈。

    沈云娇前世从未和别人起过冲突,被病人骂了也只能回家偷偷哭鼻子。

    哪里跟现在一样,时不时就要和这些人吵架,还不能够显出害怕的样子,怕不留神就会给他们蹬鼻子上脸欺负回去。

    说到底,谁不想做内心柔软岁月静好的女孩子?

    被逼得无奈罢了。

    苦涩,酸楚一下子倒入眼眶,沈云娇咬牙,逼着自己将泪水吞回去。

    一阵闷雷响起,春夜的雨随着雷声急急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