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五浮 119

    第282章玩笑

    就像秒针随意划过,投票开始于万众瞩目又悄无声息的瞬间。

    起码当导播记者把画面切回rg结尾的网站时,最下方实时更新的访问人数已经突破五十万大关,并且还以肉眼无法识别的变化速度迅速翻升。

    而不知从何时起,网站上出现了“查看投票数据”的小按钮。

    不少人都下意识把鼠标移到那个微凸的小按键上,可真要点击时,很多人的手指都顿在鼠标左键上,并感到莫名其妙地一阵心悸。

    我支持处死罪犯——885905人

    我不支持处死罪犯——115118人

    “这是官方投票开启5分钟后的实时投票结果,并不令人有任何意外。”

    永川卫视新闻直播间男主播如是说。

    闽江第一监狱。

    闫贵球快呆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起码被关了一天一夜了。

    如果不是天花板那盏简易到极点的灯泡还在发出昏黄的光,他还以为进了坟墓。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试图和另外三位大佬搭话,但没人理他,毕竟监狱是个等级非常森严的地方。

    然后他努力敲小黑屋的铁门,之前那位带他进来的警官自称姓黄,在门口说了句“闭嘴,等着”,就再对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能蹲在小黑屋角落,和坐在下铺的赵一、躺在上铺的钱宝、靠在角落的孙真保持不那么刻意的距离。

    但这根本不能缓解他的焦虑心情,据说犯过人命案的人身上都有煞气,他以前对这没什么太深刻的体会,可随着时间毫无意义的流逝,他越来越感到这间小黑屋里宛若实质的凶气。

    大佬们快忍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而就在这时,一直大马金刀坐着的赵一站了起来。

    未等闫贵球反应过来,一双大手从天而降,死死钳住他的脖子。

    赵一动作太快,闫贵球眼前一黑,像小鸡仔似的被提起,砰地扔到铁门上。

    哐当一下,闫贵球后脑勺撞得生疼,他无法呼吸,脑子完全蒙了,甚至连挣扎的劲都使不上来,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忽然,他背后一松,那扇紧闭多时的铁门,终于打开。

    闫贵球跌坐在地,赵一松开了他,他眼前还是白花花一片,只能捂着自己的脖子重重喘气。

    朦胧中,他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靴,鞋面擦得锃亮,甚至能反射出他尖嘴猴腮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

    闫贵球抬头,看到了那个神情冷漠的警官。

    对方手里拿着四个白皮信封,并递了其中一封给他。

    “拆。”

    他听见那人这么对他说。

    黄泽站在这间透着水泥和淡淡血腥味的小黑屋里,竭力保持平静。

    他很清楚现在有多少市民通过安装好的摄像头在观看直播,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警方至高立场,并会被媒体、公众一遍又一遍反复观看咀嚼

    甚至他本人都会像这四个罪犯一样被扒干净,他真心厌恶这样的感觉,可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林辰请求他在这里,执行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防止这四个人在投票过程中莫名其妙死掉,并且在投票结果出来后,执行将他们带出暗室或杀了他们的任务,当然,黄泽从不认为前者结果会发生。

    因此,这任务注定残酷极了,也真适合他来完成。

    黄泽在心中冷笑,脸上却不显露任何表情。

    他在昏暗的牢房里走了两步,将剩下三枚信封依次递出。

    他不知道林辰玩这种类似于锦囊妙计的东西究竟有何意义,因为来之前他拆开这四封信看过,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大概是为了表示对祭品的尊重,林辰没用复印机,而是把信亲手抄了四遍。

    信中,林辰向四人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被选出,并且在24小时内,在他们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林辰甚至在信中简单解释了下投票细则和公平性保证,黄泽觉得,这些内容纯粹是火上浇油。

    果然,在他等待这四人看完信的过程中,已经有人开始撕纸了。

    黄泽微微抬头,睡在上铺诈骗犯露出肥胖的头颅,眼神阴冷邪恶,顺手把林辰的手写信撕成碎片,雪白纸屑抛了他一整脸。

    简直在找死!黄泽这样想,却很客气地警告钱宝:“如果我是你,我会尽量保持温良恭俭,求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放你一条生路。”

    他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现在完全背对镜头,而林辰特意要求小黑屋里不要收录音频。

    黑胖的诈骗犯大笑起来,语气却冷酷得要命:“有种,就杀了我。”他面朝镜头说,比了个中指,“不把老子弄死,老子看不起你们。”

    闻言,黄泽还是耸了耸肩,罪犯就是罪犯,不可理喻。

    而就在钱宝中气十足的冷笑还在暗室里回荡的时候,黄泽听见脚边响起很轻很弱的疑问声。

    “这警官先生这一定是弄错了吧?”那声音又尖又细,基本上不像一个正常男人会发出的声音。

    但当他低头看着脚边那块像黑老鼠一样的生物,他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声音会是这样。

    贪婪、怯懦、畏缩、惊恐

    这些词几乎写满了这个男人的脸,令人作呕,他相信,电视机前那些人,也一定同他是一个看法。

    闫贵球拿着信,手在发抖,眼神湿漉漉的,他试探着问他:“黄黄警官为什么要选我啊?”

    “信上说了,完全随意抽样,只是刚好抽到你的编号。”

    “不不是我怎么就是我呢?”闫贵球像还沉浸在巨大的不可思议中,完全没有认命的意思,他把信颠来倒去看了几遍,急切道:“我我周天就刑满释放了啊,怎么可能选到我,这一定是搞错了。”

    黄泽低头看他,没有说话。

    “我就是运气不好啊,我就没偷什么值钱东西还摔断腿,我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呢?”闫贵球快急哭了,像突然想到什么,他一把抓住他的裤管,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哀求道,“能不能换人啊警官先生,再抽一次,再抽一次吧,求求您了!”

    精瘦男人喊声凄厉,可黄泽刚泛起的那么一点点同情心,都在这句话后化为乌有。

    他不知道林辰还抱什么希望,但他真心觉得,能用这四个垃圾救其他无辜的人,是全天下最划算的买卖。

    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黄泽。

    起码在rg结尾的官网上,伴随投票人数增加“生死”比已经接近2:8。

    虽然看起来好像有更多人的不支持杀死罪犯换取解毒剂,但考虑到这是参与投票人数急剧扩大后的结果,这依旧是非常可怕而庞大的比率。

    而很多民众更加震惊地发现,警方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政府并没有在开玩笑。

    晚上八点三十分前后,一些原本应该已经沉寂下来的市民广场和公共网点再次亮起灯光,重新热闹起来。

    那时有些阿姨叔叔们尚未从广场舞的阵地彻底撤离,一些送货的小卡车载着帐篷来到小广场外,训练有素、看起来不像普通建筑工人的工作人员从车上扛下帐篷,用五分钟时间搭起小屋大的一顶来。

    这些帐篷看起来像从政府储备物资里抽调出的,全新未拆封,防雨布在灯光下显得亮闪闪。

    装完帐篷后,这些工作人员又从卡车上搬下几张桌椅,随后有序撤离,像是在抓紧赶往下一个地点。

    见人走了,还没结束遛弯的小朋友们拉着父母的手,来到帐篷屋旁边。

    有人伸出小胖手,试探性戳了戳铁柱,而胆子大的那些已经掀开门帘,在帐篷里钻进钻出,玩得不亦乐乎。

    类似的情景在三省各地不断上演,我们之所以需要政府的原因有时就在于他真的非常强而有力。

    许多原本已经关门的活动中心,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灯来,有人在整理桌椅,也有人接过厚实的密封箱,用疲倦而不确定的目光,打量着着里面数以万计的空白投票。

    夜色中,每间帐篷屋外的围观人群都越聚越多。

    有些居民甚至穿着拖鞋下楼来看这些在五分钟内搭建好的设施。

    警方尚未正式通过永川卫视直接公布线下投票的具体流程,但看着这些帐篷,很多居民都能将之和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联系起来。

    “我靠,你捏我一把,我在做梦吗,认真的?”刚下班的白领推了推身边和他同住的朋友,透过人群缝隙,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顶树下的帐篷。

    “有病吧,网上投投就算了,还搞现场投票,跟选总统一样,多大点事。”他的同事在刷手机,满不在乎地抬头看了眼,继续和女朋友聊天。

    微信窗口中,女孩回复道——几个坏人啊,警察抓不到就已经弱爆了,想得出来的,用四个罪犯的命换什么解毒剂?这么搞简直要把脸都丢光了!

    “老婆你说得对。”男人麻利地打了行字,又说,“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还是讲讲你周末想去哪里vaat吧”

    他按下发送键,前方好像又传来什么熙熙攘攘的声音,但这已经吸引不了他抬头了。

    一行新的回复跳了出来——我妈疯了,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楼下投票,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最喜欢凑热闹了。

    “老太太要是真想凑热闹,你就教她网络投票拉倒了。”

    随即,聊天窗口中出现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充分体现女孩的不满,玩手机的男人在夜色中笑了笑,用浏览器打开了政府官方公布的网络投票地址。

    公园外,又有完全不同的政府车辆停下。

    这回下车的人换成西装革履的政府办公室人员,他们胸前别着国徽,每人手上都扛着大纸箱,自远处三三两两走来。

    夜色中,那些年轻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仿佛真要做什么必须严格完成的事项。

    刚注册完网络投票的男人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手机轻声响起短信息提示音,那是则实名认证验证码。

    7086,很简单的四个数字,只要输完这四个数字按下确认键后,就可以获得投票资格。

    可在那一瞬间,在人群外、幕天席地的夜色里,他发现自己手指沉重,连验证码都没有勇气输入。

    穿统一西装制服的年轻人们掀开门帘,赶走孩子,将纸箱搬入帐篷中。

    整个帐篷四周,都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呆滞站立,人们眼睁睁看着帐篷里灯光蓦然亮起,然后猛地意识到,投票是真的、政府没有在开玩笑,也正因为没开玩笑,而更像玩笑。

    可渐渐地,没有人能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