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7 章 记得谢我。

    韩子阳在江尺等人撤离时就提前隐了身形离去,之前人们都被虞岁吸引注意力,倒是谁都没发现他来了议事厅。

    如今议事厅只剩下虞岁和南宫明,少女仍旧站在议事厅门前,没有进去,与南宫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廊外的古树红枫枝叶投射的阴影落在少女身上,衬得她明暗交晖。

    人少以后,南宫明身上外放的压迫感反而少了些许,只是看向虞岁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

    南宫明没有急着问虞岁常艮圣者说了什么,而是道:“你去太乙一趟,回来倒是变了许多。”

    虞岁不解地看回去:“有吗?”南宫明没有回答,少女却笑了笑。确实变了。

    从前她只到男人的膝盖,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见对方的脸,却看不清对方的眼眸。未知带来恐惧,增添不必要的想象。

    如今她长大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能够将男人的一切尽收眼中,从容应对。

    从前未知的恐惧有了具象化,那就不再是无懈可击的。虞岁说:“爹,你觉得我哪里变了?”

    南宫明道:“你从前可没有这样的胆子和我说话。”

    “从前我怕您呀。"虞岁朝他眨了眨眼,扬着笑脸轻声说,“我怕你认为我是平术之人,对南宫家没用,就会不要我,抛弃我。”

    南宫明听后,却没有小女儿要和自己谈心的想法,反而语气冷沉道:“所以你现在不是平术之人,就不怕了?藏不住自己得意后狂妄的心思?”

    “爹,是你和阿娘一直都在刻意对我避开一个问题。”虔岁却说,“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我体内只有一半的息壤吧?师尊说过,是这一半息壤才让我存不住五行之气,他为我封印了息壤,我才得以修行。”

    这些事常艮圣者早跟南宫明说过。

    他和素夫人确实从未和虞岁提过半块息壤的事。

    两个人都傲慢地认为没必要向一个注定会牺牲死亡的棋子解释太多。“师尊说,除非我和阿娘有一人死去,否则分裂的息壤就无法复原。”

    虞岁盯若南宫明的脸色,轻声发问:“阿娘的身体不好,也有这半块息壤的原因是吗?”

    南宫明认为皮岁是在怕死,所以现在才小心翌翌地试探自己,于是也跟若笑道:“既然你知道息壤的原因,那你愿意为了治好你母亲而甘愿去死吗?”

    虞岁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愤怒,这两个人根本不会给她选择的权利。

    “我愿不愿意重要吗?”虞岁说,“只是阿娘有些等不及了,在我刚到太乙没多久,就派了人来要杀我,若不是我唤来了师尊,可就没法活若从太乙回来见您了。”

    她眼中笑意明灭,语调听起来真假难辨。

    南宫明是知道这事的,却并未顺若虔岁的话说,而是道:“那是燕国派来夺取息壤的罗刹术士,并非你母亲所为。”

    虞岁惊讶道:“爹,难道你现在才觉得母亲谋杀子女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吗?”

    南宫明并不想和小女儿谈论这个话题。他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岁岁,自你回来到现在,我已经纵容你数次,你还要继续放肆下去吗?”

    虞岁轻轻抵唇,南宫明又道:“常老说了什么?”

    “师尊说,他答应和你合作。”虞岁平声道,“师尊也要我回来告诉你有关师兄的身世,师兄是燕国长公主的孩子,当年长公主死后,他被师尊带回太乙,洗去记忆养在身边,前段时间,师兄恢复记忆,和师尊决裂,将整个鬼道圣堂都烧毁了。”

    南宫明听后久久不语。

    常艮圣者答应与他合作,顾乾失踪,这两件事可请是惊喜交加。

    常艮圣者竞然还主动告知了梅良玉的身世,看来这两人的师徒情是彻底结束

    了。

    “有关师兄的身世,参,你应该更清楚吧。”虞岁忽然问道,“听说当年是你带人去了燕国都城,将长公主一行人围杀。”

    南宫明听她说起这事,唇边噙若一抹笑意,不疾不徐地说起当年那些事:“还记得有一年,我问你要什么生辰礼物,你从许多东西中,选了一支神木簪子。”

    “那是燕国望舒郡主,也就是你师兄梅良玉的阿姐随身携带的神木簪,那簪子最后护了她一段时间,善后的人手脚不干净,竞把那死人头上的东西也带了回来。”

    虎岁目光微怔,随若南宫明的声音回想起当年一眼就相中的那支漂亮黑簪。

    “你也和你三哥一样,好奇我为何要对顾乾这么好是吗?”南宫明抿茶时朝虞岁睇去━眼,淡声道,“顾乾的母亲为救我而死,他母亲唯一的妹妹,也因为助我围杀公孙羲,和公孙羲的大儿子同归于尽,因为南宫家欠顾乾的,所以需要对他进行偿还。”

    虞岁知道顾乾是南宫明和素夫人共同好友的孩子,却不知道还有这种原因,这是南宫家欠顾乾的吗?是顾乾家欠你的吧,所以才一个个都为你而死。

    “那顾哥哥的父亲呢?”虞岁问。

    南宫明将手中茶杯放下,垂晖不语。

    他并没有回答关于顾乾父亲的问题,而是对虞岁说:“针对燕国的计划,是有许多人的牺牲才得以顺利进行的,如今就快到了收尾阶段,常老这个时候答应合作,燕国就必定是我们青阳的毒中之物。”

    “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坏了我的计划,就算是公孙羲这个没死透的儿子也不行。”

    “岁岁,我听说太乙都在传梅良玉喜欢你,你认为他有多喜欢你?”

    南宫明目光审视地盯若虔岁,等待她的回答。

    虞岁惊讶地看回南宫明:“爹,您没听师尊说吗?”

    南宫明眉峰微蹙:“常老说什么?”

    虎岁笑得大方坦然,又明媚:“不是师兄喜欢我,是我喜欢师兄。”

    南宫明盯若她看了会,确认皮岁不是故意挑衅后,气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喜欢师兄的时候可不知道我们两家是死敌。”虞岁无辜道,“爹,这可不能怪我,你若是早些发现师兄的身世,我也不会喜欢上仇人的孩子。”

    “你现在是因为息g的问题在故意不满吗?”南宫明冷声质问。

    “和息增没关系。”读岁却说,“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喜欢他。”

    南宫明说:“你喜欢梅良玉,所以隐瞒了他的下落?”

    “那您就冤枉我了,师兄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就连师尊都不知道。”虞岁更加无辜了,“我还问过师尊,能不能让我和师兄再见一面,可师尊说若是我不听他的话,就没法和师兄回到从前,所以我打算听师尊的话,结束夜行回来跟您传信。”

    南宫明面无表情地看着神色无辜又苦恼的小女儿,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都听见了什么。

    为了和梅良玉回到从前而去求常老,听常老的话才回来传信。

    就因为喜欢梅良玉?

    简直是笑话。

    南宫明绝不能接受虞岁为了梅良玉神魂颠倒做出一些蠢事来。

    “你和梅良玉之间没有可能,趁早死了这条心,梅良玉恢复记忆就与常老决裂,你以为他还能接受你的身份?”南宫明冷眼望着去岁,“南宫家杀了他的兄姐和母亲,他为了复仇,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爹,”皮岁拉长了尾音,神态却轻松随意,“女儿的私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南宫明迈步朝虔岁走去,“你现在是为了仇家的儿子在忤

    逆我的命令?”

    他每往前走一步,释放的五行威压就越恐怖。

    随着南宫明拉近距离,虞岁也确实感受到了压力,她燃起护体之气,抬首直视南宫明审判的眼眸,仍旧笑着说:“对,我可以为了他忤逆师尊,也可以为了他忤逆你。”

    南宫明停下脚步,随着他话音落下,屋中却传来清脆的鸣叫声,金色的字灵自他身后飞出,转瞬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凤鸟,展翅羽翼笼罩整个议事厅,飞羽飘落,犹如霞光四散,化作锋利的羽刃。

    金色凤鸟威严锐利的双眼紧盯着皮岁,振翅鸣叫的激发的气浪逼得虔岁御风术后撤抵挡。

    候在廊外的苏桐韩秉等人听见动静,纷纷惊讶地回头朝议事厅看去,只见金凤羽翼似要遮天蔽日,狂风四窜,红枫摇落。

    楚锦见状不由笑了,眼中掠过幸灾乐祸之色。她就说父王忍不了那个狂妄嚣张的傻子。

    江尺和曹岩等人在更远些的地方,他睁只眼闭只眼地朝被五行威压笼罩的议事厅望去,王爷最终还是出手教训郡主了。

    不过这郡主也挺勇,能逼得王爷发火出手。

    不知道两人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该不会是因为梅良玉……”苏桐话还未说完,边上的盛罪就冷声问道,“梅良玉怎么了?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就算爹知道虞岁喜欢梅良玉,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梅良玉是燕国长公主,公孙羲的小儿子。”楚锦望若议事厅的方向,语气悠悠道,“南宫家将公孙最和她的一双儿女围杀在燕都王宫里,梅良玉侥幸被常艮圣者带走,隐瞒身份收为徒弟藏在太乙。”

    说完还居高临下地扫了盛罪一眼:“你不知道吗?”

    盛罪已然愣住。

    韩秉正犹豫是否要过去看看,余光扫见一个人影正大步往前,他喊道:“韩先生。”

    韩子阳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朝着议事厅走去。

    韩秉当即跟上去。

    二人穿过长廊,感受到前方的五行威压,走过转角后,韩子阳朝正在用五行之气对峙的两人喊道:“王爷,我有急事要商。”

    站在枫林长廊下的虞岁和南宫明同时扭头朝他看去。

    韩子阳的目光轻轻扫过虞岁,没有半分异常,带着正常人发现父女打斗的惊讶和不解。

    南宫明见到是他,这才缓缓散了五行威压,收起字灵。

    “您是要在这里谈,还是去我那边?”韩子阳视线在南宫明与虔岁之间打转,扬眉询问。

    南宫明对韩秉说:“看好你妹妹。”

    随即朝韩子阳走去。

    虎岁望向韩子阳,她的听风尺在之前响了一声,是韩子阳发来的传文:

    记得谢我。

    此刻少女看向他的眼眸清明,轻抬下巴,无声示意。

    谢谢。

    韩子阳心里轻哼声,在南宫明越过自己身前后,随手将听风尺扔回给韩秉,转身跟上南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