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争锋夺帅

    如果现在从天空的角度俯视草原并且绘制地图的话,“三胡部”各自的疆土可谓是犬牙交错叶影参差。

    就拿云胡来举例好了,巫勒部的疆域就如天上的云团一般,在南接壤盛国东北方的水寒关和铁寒关,边界还勾连着大盛唯一独立的“诸侯国”言国,西方毗邻地域狭长的厄勒苏部,在北又被高勒部如一个碗一般扣在头上,而几方部族的交界处则是零零散散地存在着十数支小部族的势力,尤其是巫勒部以东的地界——西边大部落打大仗,东边小部落也在打着小仗,而由于存在多个不同部落的原因,局部上甚至比三胡部争霸还要激烈。

    然而,这也只是大致的框架,巫勒的其中一支大部队目前正卡在另外两家交界的腹地进退维谷,而厄勒苏也不断地在他们的东战线对巫勒西部进行侵扰,高勒部更是有两股先锋兵马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绕到了巫勒的东线,不知意欲何为。

    好一个乱字了得。

    金帐之内,苏赫与三个儿子正分列在沙盘的一侧,从东指到西,从南指到北。

    苏赫的双拳枕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目光炯炯:“一人向东,一人向西,一人向北,这样还算公平吧”

    三兄弟彼此都对视了几眼,最后还是老二开口了:“我认为不妥。”

    苏赫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和大儿子德勒黑这样的“勇战派”猛将来说不同,沓来是一位富有战略眼光的“谋战派”,所以他的意见很有可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说下去。”

    沓来在得到父亲的肯许之后便将手指探到了沙盘上,他所描过的正是巫勒与厄勒苏的边界线:“诚然,我巫勒部如今兵强马壮,麾下勇士个个以一当十,但要说一口气扫平厄勒苏与高勒两部,机会仍然渺茫,两线同时进行大规模的作战也终究差了点儿意思,更别提兵出三路了——我的想法是,两军合一西讨厄勒苏部,再派一支大军镇守北方,对高勒部的动向严加看管,进行小规模的游击骚扰,至于东边——等我们讨灭收拢了厄勒苏,自然会归附于我们。”

    在简述完自己的想法之后,沓来环视众人,寻求着肯定的意见。

    “二哥……”阿祀尔站起身来:“我并非否决你的提案,只是有一点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进攻厄勒苏部,而对高勒部采取守势呢难道是因为相比起来,厄勒苏部更加羸弱的原因么”

    沓来又看了一眼父亲和大哥,见他们也有些犹疑,便解释道:“不,恰恰相反,之所以我这样制定战略,是因为厄勒苏部对我们的进攻**远比高勒部要强烈得多——受制于地势地貌的限制,大半疆土位于沙漠中的厄勒苏部的资源是三大部落中最为匮乏的,而为了尽可能地存活下去,他们一定要不断地进攻、掠夺和扩张,而比起倚仗河流水脉、易守难攻的高勒部来说,一马平川的巫勒草原显然是更好的目标。”沓来侃侃而谈,“而与之相比,高勒部的扩张**要低的多,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依靠河流与草原慢慢发展。我们三大部落鼎足而立彼此对峙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高勒在近十年几乎没有对任何一方进行过大规模的进攻,他们打的算盘还不够明显么无非就是把厄勒苏当成攻伐我们巫勒的棋子,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虽然厄勒苏与高勒有‘盟誓’的默契存在,但我们要考虑到一点——如果我们进攻厄勒苏,高勒几乎不会有所反应,顶多就是还像原来那样游而不击,这样我们只需要在正面战场上和厄勒苏一决高下;但如果我们进攻高勒,不但会遭遇顽强的抵抗,厄勒苏也会对我们展开猛烈的突击……得不偿失啊。”

    清晰、明了、洞若观火,沓来不愧是三子中最富有谋略的一个,他所规划的可谓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策略,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规划中已经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了一切,犹如静水流深——“两军合一”西征厄勒苏,应当是一位帅才加一位勇将的组合才最为稳妥,德勒黑和阿祀尔都属于勇将,那自己必然拥有一个参与西征的位置,而阿祀尔新至,未必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去防守高勒的任务势必就会落在大哥德勒黑的头上,一支以防守为主要目的的军队,若是贸然进攻不说取得战果如何,也会遭到同僚的声讨与弹劾,继承人位置的评定在于“开疆拓土”,那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便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再说回到西征厄勒苏这边,虽说进取之功需要沓来和阿祀尔二人去分享,但阿祀尔自己有言在先需要向二位兄长学习,主将的位置还不就是沓来的囊中之物功劳也会更大一些。

    按照沓来所设想的战略,只要能取得寸土,这诺颜之位就是唾手可得。

    但是,变故往往就发生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刻,沓来看见父亲苏赫微微点头的时候心中已经暗喜,但就在此时德勒黑却突然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对诺颜大人说道:“父亲,我主动请缨带着三弟一同西征厄勒苏!”

    德勒黑只是性格倨傲,但并非缺心眼,就如同沓来的勇猛不次于德勒黑一样,这位大哥心中的算计也未必逊于老二,在听完沓来的方略之后,德勒黑已经反应过来二弟这是要做什么了,便先发制人,直接把沓来的位置给顶了下去。

    诺颜苏赫看着大儿子这般阵仗,心中想了些什么暂且不说,不过嘴上还是问道:“为何是你与阿祀尔西征啊这番安排又有什么道理”

    德勒黑早就想好了说辞,立刻接道:“征伐之事,需得文武兼备才最为有效,我德勒黑的勇猛自不必说,而三弟阿祀尔久在盛国,盛国人的文化博大精深,兵法战术也与我巫勒部不同。我想以三弟的聪慧,若是能将盛国的兵法用在厄勒苏部身上,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至于防守高勒一事,需得是一个心思最为缜密之人才能将此事做的最漂亮,那非二弟莫属了!”

    德勒黑和沓来所想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由自己带着阿祀尔这个老三出征,把最大的对手排挤到防守线去,而最令人哭笑不得是——阿祀尔在沓来那里是“勇将“,在德勒黑这里竟然成了”谋将“,反而成了一块香饽饽。

    这诺颜苏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二儿子说完点头,大儿子说完也点头,但就是不下定论。

    沓来显然也看到了父亲的态度,索性心一横,亡羊补牢也得补了再说:“好方略,不过我想稍作修改。”

    这老二心中是真急、真气,也不等大哥反应过来便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以我之见,不如我与大哥一同出征,由三弟防守高勒——一来我和大哥都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我二人配合才能取得最大战果;二来三弟初归,阅历略显不足,而防守之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方便三弟潜心磨砺一下带兵的经验;三来高勒不会集结大军进攻,三弟能战胜高勒也是对他信心的一种积累,为日后的征讨打下基础。”

    沓来的潜台词也很明显,就是说给大哥听的——咱俩就在同一战场公平竞争,谁也别想把谁排出去,能打下多少地盘全凭本事,至于老三就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德勒黑自然是听懂了二弟的弦外之音。他一贯自恃勇力,从不服输,此刻二弟邀他接招,他岂能自甘认怂当即便嘿然一笑:“这也成。”

    两个对手一下子减少一半,虽然不如最初的设想,但也算可以接受,只是苦了阿祀尔——刚才还是二人争抢的对象,转眼间已经被踢出局了。

    这边德勒黑与沓来达成了默契,苏赫便转头看向了小儿子:“阿祀尔,你觉得如何”

    让争锋夺帅的两位兄长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阿祀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父亲大人,阿祀尔有个不情之请——大哥二哥愿为巫勒部开辟疆土,征伐厄勒苏部,进取之心可谓表率,以我的才能和资历是万万不可与他们相争的,但我却想对二哥的战略提出一点儿意见——我想带一队人马往东,若是能收服一些小部落为我巫勒鞍前马后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没能取得成果,我想以那些小部落的势力也不会对我巫勒造成什么影响,就当是我为日后积累经验了。”

    三个儿子,都不甘于人下,诺颜苏赫饶有兴致地问道:“那高勒部怎么办呢”

    阿祀尔厚着脸皮憨笑道:“所以我说这是不情之请——我们对高勒部的应对策略是防守,但诺颜之位需要靠打下的地盘多少来决定,三兄弟哪一个去做这防守的任务都不合适,还得仰仗父亲麾下其他的勇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