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这一日终于来了!(中秋快乐!)

    “阿郎,乡军入城了,为首的正是少郎……知州直接降了……”

    “下去吧!”

    沧州柴家庄,庄主柴雍挥了挥手,让报信的仆从退下,缓缓走出正堂,感叹道:“”

    此时的柴家庄已经冷清了许多,之前收拢的门客,要么入了乡军,要么遣散出去。

    不仅是柴进任了要职,注重影响,就说以前不分好坏,统统收留,只顾着什么江湖义气,柴雍就不同意,正好趁机清理。

    当然,也不是事事如意,比如他很快发现,乡军壮大的势头有些过于夸张,将燕云治理得铁板一块,又俨然是割据一方。

    而由于柴进从一开始,就参与到乡兵团的建设之中,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想要撇清关系都不可能,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忐忑后,柴雍立刻与卢员外亲密往来,再不断资助乡军,为岁安商会提供商路人脉……

    作为一个常年久居边境的前朝皇族世家,既然没得选择,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当乡军真的南下,摆明着是彻底造反的时候,出于从小培养出来的忠君思想,柴雍想到自己成为反贼的一员,有些不能接受,但心中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尤其是当听到沧州知州直接投降的消息。

    这完全不意外。

    不仅是沧州,接下来乡军南下的势头,或许不能用势如破竹来形容,因为他们甚至不需要破,只是寻常的回家罢了。

    这些将士本来就来自于河北、山东的各州县,之前驻扎在燕云的时候,就允许回家省亲,如今轻车熟路,直奔州治和各县衙而去!

    所以柴进带兵回沧州,那是入侵么?百姓夹道欢迎啊!

    “燕云的大治,让各地的百姓早就盼乡军久矣,谁都想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啊……”

    “林义勇大势已成,我柴氏的那一物,也该做个了结了!”

    柴雍感叹之后,朝着后院走去。

    在一位位忠心耿耿的仆从把守中,柴雍走进祖宗祠堂,将一个小心保存的金色锦盒取了出来。

    这个金色的锦盒叫做“金匮”,里面保存着的,是一份用丹砂书写的铁质书卷,正是柴家家传之宝,丹书铁券。

    此物最初是汉太祖刘邦,为了巩固统治,笼络功臣所用,“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于宗庙”,其中的“符”是通常所说的契约,也就是皇帝与功臣之间信守的凭证。

    以铁为契,以丹书之,将皇帝的信誓用丹砂写在铁券上,装进金匮,藏于用石建成的宗庙内,以示郑重,保证安全,这就是丹书铁券的最初由来。

    但注意,这个时候是记录誓言,并没有特定的免罪和免死特权,更多的是一种加官晋爵的凭证,普通人承诺,就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皇帝许诺,就写下来装在盒子里,弄个隆重的仪式。

    结果功臣和功臣的子嗣是什么下场,懂得都懂,毕竟本来就没说好免死,先升了官,再弄死你,依旧是信守承诺。

    或许是皇帝也发现这样做太无赖了,随着时代发展,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丹书铁卷正式拥有了免死的作用,但具体帮助哪个臣子豁免大罪,保住性命,也没有多少记录。

    到了赵宋,赵匡胤黄袍加身,欺负柴氏孤儿寡母,谋得皇位,为了安抚臣民之心,下旨厚待柴氏子孙,赐柴氏丹书铁券,即使柴氏后人犯罪也不得加刑,所以此时柴氏手中的这份,确实有其历史依据。

    柴雍看着丹书铁券,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苦笑道:“也就是好看罢了,小罪不用护,大罪护不住,又有何用?”

    年纪轻的时候,他也以此御赐之物为荣,甚至觉得有了这等护身至宝,只要不造反,什么罪责都不在话下,等到年龄渐渐大了,才醒悟过来,这玩意就是鸡肋。

    以柴家庄在当地的权势,一些小的过错罪责,本来就不会受到责罚,而一旦犯了重罪,或者得罪了真正的权贵,谁又理会这一百多年前的余荫?有的是法子炮制你!

    所以内心深处固然舍不得,但柴雍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留着丹书铁券,就是留着一条并无作用的退路,我儿的前程,却始终就蒙着一层阴影!”

    “与其将来舍弃,落得个骂名,不如当机立断!”

    最终,柴雍将盒子盖上,对着列祖列宗拜了拜,走出祠堂,将金匮交给最忠诚的仆从:“速速去州治衙门,将此物大张旗鼓地交给少郎,赵宋无道,我柴氏再不受丹书铁券!”

    “乡军来犯,我们能否阻挡?”

    “闭嘴!什么叫来犯?休得为族内招祸!”

    相州韩氏庄园内,一众韩氏子坐着,脸色难看。

    比起前朝皇族守国门的柴氏,以相州韩氏在赵宋朝堂的地位,他们毫无疑问是不希望改换门庭的。

    哪怕曾经的首相韩忠彦已经辞官归家,如今整日沉浸在万籍堂内,以韩氏的底蕴和文教,每一代都有至少数位进士,可保家族富贵绵延,相州大半田地已经归于名下,以一州之力供养一族,完全是如同土皇帝般的存在。

    所以虽然在乡军成立的过程中,韩氏其实也出过力气,那个时候是为了抵御辽军,大局为重,按理也结下了善缘,但看到乡军坐大,他们就很是不安,尤其是梁山泊开始公审地主,更令他们感到恐惧。

    如今乡军真的出雁门关,一路南下,安阳商会的韩密孙首先慌了,却遭到韩锦孙的呵斥。

    这位如今在族内颇有权威的小辈缓缓起身,凌厉的眼神扫视四方:“我知道诸位是如何想的,但你们也别忘了,相州能免于战火,河北能持续太平,到底是谁给予的!”

    在场的韩氏子当然清楚,却不怎么感恩,所以韩锦孙接着道:“也别忘了,那些被送入大名府衙门,按律审理的罪人们,他们倒还有几个是流放的,一旦抄家灭族,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众人噤若寒蝉,有人低低地道:“可我们现在便是屈从了,万一乡军将山东对地主的公审,用在河北上面,那我韩氏定是首当其冲啊!”

    韩锦孙语气缓和下来:“林义勇是一位很重秩序的人,因此乡军行事,也一向遵从公理道义,对百姓秋毫无犯,也不胡乱苛刻乡绅豪强,远远不是那等贼寇乱军可比。”

    “看看燕云的治理,再看看如今南方一片乱局,这也是如今各州县城池愿意投降的原因,我们只要自身没有过错,他们是不会责难的。”

    “当然,我韩氏家大业大,不可能上下清清白白,如果真要搜查,定有不法,所以父亲才会将那些罪大恶极之辈送官,剩下的你们心知肚明,如何补救我也不再多言!”

    韩锦孙最后冷笑一声:“如今乡军南下,肯定有知州知县为赵宋朝廷捐躯,如果族内也有这等人,我十分敬重,愿意助其全了那份忠义之心!”

    堂内顿时一片安静。

    恰好这个时候,仆从飞奔进来,带来了急报。

    韩锦孙展开一看,就开始摇头:“螳臂当车!”

    军情传阅了一遍,众人也连连叹息:“真定府知府拒守不出,抵挡乡军?”

    “怎会是真定府……是不是因为西军还留下了一营在里面?”

    “那又有什么用呢,曾经的西军或许还能抵挡一下乡军,现在嘛……唉!”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认不清现实,现在终于有地方出面抵抗乡军,反倒让包括韩密孙在内的众人,失魂落魄地瘫倒在椅子上。

    相比起东路的大名府,这座西路的治所,在辽人入侵时就被攻破,之前又被田虎军队破之,贼军在城中大掠,可谓饱受蹂躏,西军入驻后,只是有了兵力镇守,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不能给百姓带来好日子。

    所以现在知州一力要抵抗,西军也协助守城,但别说支撑十天半月,能不能撑住两三天都不好说……

    关键还是孤立无援,各地都降了,就你负隅顽抗,又有何用?难不成等待远在江南的金陵派兵支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真定府官员和留守的西军,是抱着以身殉国的决意,向乡军宣战的。

    “但恰恰是这样,等到乡军拿下真定府,接下来的河北各州县,就更加不会有像样的抵抗了。”

    韩锦孙来到窗边,仰首看向那万里晴空,带着几分落寞,又莫名有些期待地喃喃自语:“河北变天,整个大宋江山的天,又会何时变换呢?”

    大名府前。

    以蔡京为首的大名府众官员,以韩嘉彦为首的权贵豪绅,以卢员外为首的商贾富户,默默地等候。

    没有人不耐烦,甚至人数还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乌泱泱的一片,恭敬地看着那烟尘四起的乡军,在视线里不断放大。

    自蔡京镇守,退辽军、灭田虎的大宋陪都北京,大开城门,迎接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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