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心悦君不知

    “无妨,这药的味道我已经习惯了,再喝多久都无所谓。”漪房放下空碗,赵衍竟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来。

    “美人,这是奴才特意从膳房求来的酥糖,吃着可以散一散那药的苦味。”

    “你倒是有心了。”漪房朝他温柔的笑了一下,接过酥糖吃了一口,果真是甜丝丝的,将嘴里的苦味冲淡了不少,“不错,这酥糖挺好吃的。”

    “美人喜欢就好。”赵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奴才在广阳殿时常受到美人的照顾,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要美人喜欢,奴才以后经常带酥糖过来。”

    “好,不过酥糖也不能多吃,吃太多了会腻的,一点点就好。”漪房把剩下的酥糖给子离和腾铃也分了一些,又递回给赵衍一块,大家不分主仆的一起吃着,倒像是普通人家一般。

    但里边这样其乐融融,外面却是一片低气压。刘恒带着蜜饯赶到广阳殿时,便见着漪房将那药一饮而尽,正打算进去时,却见赵衍拿出了酥糖来。原本只是奴才心疼主子的场景,落到刘恒眼里就是十分不满,顿时一股无名火就冒了上来。

    “王上,奴才现在进去通传?”吴平试探着问了一句。

    “传什么传!你见过吃完酥糖再吃蜜饯的?腻不死你!回去!”刘恒气冲冲的转身,顺手把包好的蜜饯扔到吴平手中,“这玩意儿赏你了。”

    “奴才多谢王上。”吴平忐忑的谢恩,手上却是好生捧着蜜饯,一动也不敢动。这可是王上特意给素美人准备的,就是赏给了他也不敢吃啊!

    “把你那徒弟给本王叫过来。”一回到寝殿,刘恒便让吴平去叫人。

    “徒弟?王上,奴才有很多徒弟,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个啊?”

    “监视着广阳殿那女人喝药的那个。”刘恒不满的斥了一句,好似是在嫌弃吴平不大聪明的样子。

    吴平应了一声便出门去叫人了,他虽然不知刘恒见赵衍有何事,但就是下意识的觉着,他的这个徒弟要倒大霉了。

    “你就是赵衍?是你给素美人送酥糖咳咳,送药的?”刘恒用咳嗽遮盖着自己的口误。

    “回王上的话,正是奴才。”赵衍不明所以,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那边那盏茶看到没?去帮本王端过来。”刘恒指了指不远处的茶盏。

    “诺。”赵衍端了茶水送到刘恒身边,他佯装着伸手去拿,却在即将拿到的那一刻忽的松手,那茶盏便一下子砸在了地面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赵衍吓了一跳,明明是刘恒故意为之,此时他也只能跪下求饶。

    “你是该死,下去领罚,二十大板。”刘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心中想着二十大板打下去,应该能要休息个十多天才能好,一时半会儿就去不了广阳殿,送不了酥糖了。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奴才这徒弟手脚不稳,奴才下去自当会教训他的,还请王上饶了他这一回吧!”吴平在一旁也看见了刘恒的有意为之,但赵衍是他最得意的徒弟,要打二十板子他实在于心不忍。

    “再多说一句,你就和他一起挨着吧!”

    此话一出,吴平便不说话了,只是用同情而难过的眼神看着赵衍。二十板子打完以后,刘恒也睡下了,吴平才终于得了闲去看看赵衍。

    “师父,那茶盏真的不是徒儿摔碎的,是王上自己没拿稳。”赵衍委屈道,“徒儿真的是看着王上已经接过去了才放手的。”

    吴平无奈的拍了拍赵衍的头“我的傻徒儿,这哪是一个茶盏的事,是王上恼了你啊!”

    “王上恼了徒儿?为何?徒儿都没机会去王上跟前伺候,也从未犯过什么大错啊!”赵衍一脸的茫然。

    “没犯大错?你是犯了大错还不自知啊!”吴平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说你好好的,干嘛给素美人送那酥糖啊!素美人是吃的开心了,你这可不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嘛!”

    “徒儿给素美人送酥糖,所以王上生气?”赵衍疑惑道,“王上不是不待见素美人吗?”

    “王上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猜得到的,以后去广阳殿注意些,可别再带酥糖过去了。”吴平嘱咐他道。

    但赵衍却摇了摇头“素美人爱吃我带的酥糖,我从小无父无母,总被人欺负,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到了宫中也是一样,只有师父你和素美人对我好。就算王上要打死我,只要素美人吃的开心,我也要送。”

    吴平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孩子,那以后可千万别再被王上看见了。”

    “我知道了,师父。”

    经过这件事以后,刘恒便停了漪房的药,但也仍然和以前一样,始终不踏入广阳殿一步。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宫中便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代王极其厌恶广阳殿的素美人,是因为她是妖怪变的,一到晚上就会出来吸人血。

    “吴平,最近宫中有一些风言风语,你可有听到过?”这一日刘恒得了闲,便想着去小花园逛逛,正好想起这几日听到的传言,顺口问问吴平。

    “这是稍微听到过几句,只是奴才不敢说。”吴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不敢说就换别人来说,你这总管的位置也换别人来坐。”刘恒半带威胁的说了一句。

    吴平立刻不再犹豫,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王上,也不知这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说素美人是妖怪变的,一到晚上就会出来吸人血。还说王上便是因此才将她晾在一边,说广阳殿是专门镇压邪祟的地方,闹的宫中人心惶惶的,宫人们都不大敢往广阳殿那边去了。”

    “广阳殿那女人呢?这些流言她听说了吗?有没有什么反应?”

    “这些流言在宫中传的这样厉害,按理说素美人也该是听说了,只是她日常都是在广阳殿闭门不出,奴才也不知她是何反应。”

    “这些宫人们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去给那些传的凶的都加点活计,每天不干完不许吃饭。”刘恒刚一吩咐完,忽的听见不远处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笑声,他存了些好奇心,便循着笑声往那边赶去。

    这几日宫中的流言漪房自然是知晓的,她让人留意了一下,流言似乎是从临华殿传出来的。看来是她们如此沉寂,文嘉意也忍不住要下手了,毕竟你不犯人,人却不一定不犯你。

    漪房久待在宫中,听着这些流言,却想着要出去转转了。老早就听说代王宫的小花园景色优美,比起长安皇宫里的御花园都不差的。漪房这一日带了子离和腾铃,便早早的往小花园里去扑蝴蝶。

    她执了一柄团扇,瞅准那花上粉粉的蝴蝶,扑的不亦乐乎。从前在清河郡时,她就常常这么玩,偶尔还拉着两个弟弟一起,那段时光实在是开心的很。如今虽已物是人非,但扑蝴蝶的乐趣还是能唤起漪房心中仅存的那一丝由衷的欢乐。

    漪房扑的开心了,便没能注意脚下的路,她光顾着往上追赶,踩着一块松动的石子一滑,便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子离和腾铃离的有些远了,根本没办法一下子过去扶住她。漪房条件反射的闭上眼,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奴婢参见王上。”听见子离和腾铃在身后行礼的声音,漪房才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刘恒近在咫尺的脸。

    漪房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臣参见王上。”

    若是从前的所有事情都有漪房的设计,那今日之事就算是全然不在预料之中了。她原本只是想出来看看,那些流言究竟传到什么程度了,顺便也能散一散心,没想到竟在此遇上了刘恒。

    “宫里的流言都传成那样了,素美人还有心思出来玩耍?”刘恒面带笑意的望着她。

    “说妾是妖怪,会吸人血的流言吗?”漪房抬起头不卑不亢的问道,“王上信吗?”

    “这般怪力乱神之说,本王自是不信的。”

    “那便对了,既是流言,传上几日失了新鲜,自然也就散了,王上不必理会。”漪房又行了个礼,“妾惊扰王上,这便退下了。”

    “等等,本王让你走了吗?”刘恒赶紧上前一步。

    漪房便随着他的动作后退一步“王上还有何吩咐?”

    “既然来了,就陪本王一同赏花吧!”刘恒原本还撑着面子不愿主动去广阳殿,如今偶然见到她,她扑蝴蝶的身姿便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由自主的便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了。

    可惜漪房的脸上全然没有寻常妃嫔见到代王的喜悦,她甚至微微蹙了一下眉“妾对花卉并无一知半解,听闻婉八子和祁少使都是爱花之人,王上还是让她们过来作陪吧!妾告退。”

    漪房说完又是要走,却再次被刘恒叫住“你不爱花来这小花园做什么?”

    “妾只是在宫里待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胡乱走着便走到了这里。”漪房随意答道。

    刘恒向她靠近几步,她却又往后退着,总要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刘恒心中的火气又冒了出来“透气能正好碰见本王?你是提前打听好了本王的行踪,特意来这儿等着撞见本王的吧?”

    刘恒这话说的全然是在胡扯,他自己都很清楚,来逛一逛小花园是他临时的决定,又不是提前决定好的,自然没办法打听得来。但看着漪房这副波澜不惊,甚至见到他就想逃的样子,他就是想给她找点麻烦。

    “王上误会了,若是妾早知道王上会来此地,定然就不会出来了。”漪房依旧一脸平淡,“如今碍了王上的眼,妾自知有罪,便先告退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想急着回去,那以后也别出来了。”刘恒狠一狠心道,“广阳殿素美人,冲撞本王,实在可恶,罚广阳殿禁足,不得本王命令不许踏出殿门一步。”

    “诺。”即使这样,漪房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她顺从的行了个礼,便带着子离和腾铃离开了。

    “这女人什么态度!”漪房走后,刘恒气得狠踢了一脚旁边的树。

    “王上,您真要将素美人禁足吗?”吴平忍不住问道。

    “禁!当然要禁!本王禁的就是她!”刘恒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吼道。

    吴平见刘恒暴怒,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低了头就站到一边,直到他终于收了脾气,一行人才继续往前走。但现在,刘恒早已没有了心情继续逛,转身就回到了书房。刚一进去,却又有宦官来报,说是子谦在外面等候。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查到广阳殿那个蠢女人的消息了?”刘恒随口一问,子谦却诧异的抬起头来。短短几日,王上对素美人的称呼已经从“窦氏”变成了“广阳殿那女人”,再从“广阳殿那女人”变成了“广阳殿那个蠢女人”了,这倒是真有意思。

    不过子谦今日却不是来禀报漪房的消息的,他抬头说道“臣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往长安,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悦良人那边,倒是又有了动静。”

    “哦?悦良人又和宫外的人联络了?”刘恒眯着眼询问,神情里多了几分认真。

    “是的,臣安排的人又截获了一张悦良人传往宫外的字条,但这字条里的内容十分奇怪。”子谦把字条递了上去,“王上您看。”

    “帮我准备一些鸡血和能以假乱真的长发。”刘恒把字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这句话马上让他想到了最近宫里的流言,若是要让流言传的更厉害些,自然有人亲眼所见是最好。而要做到这一点,鸡血和长发便是必需品。只是这两样东西宫里也能弄到,又何须冒这样大的风险找宫外送进来呢?此事定然还有蹊跷。

    “子谦,你是从哪里截获这字条的,和上次是同一个地方吗?传信的人呢?”刘恒谨慎问道。

    子谦却摇了摇头“这次并没有看到人,只是在上次那个地方的墙缝中,发现了这一张字条,就夹杂在墙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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