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文圣之死

    《士论》之文的玄妙,让即便不是文经流派的修士,读后都如临仙境。

    天下文经流派的修士,更是逐字研读。

    前世的大部分典故,文通天都利用自己的地位,在此世呈现出来,然后发出了相关的诗文。

    这种自己立靶子自己射箭的行为,虽然让人十分唾弃。

    但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让修士们能够很快理解其中含义。

    至此,也有人疑问。

    既然这些诗词文章都是别人所述。

    那么在文通天编造典故和地名之前,《士论》之中的作者又是如何写出的呢?

    朱萧索对此的解释,与自己数理入神理论的那些先生的解释一样。

    他们不过是一群凡人,所以才在修仙界之中没有姓名。

    有了《士论》的传世名篇作证。

    更多的修士相信,凡人之中有隐世不出的高人。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拜访名山大川,寻找世外高人的行动之中。

    除此之外,各地的修士家族都开始改善周边城邑凡人的生活条件。

    因为凡俗之人也可能手握入神理论,身负惊人才学。

    他们眼看着朱萧索就是这样起家的。

    甚至还见证朱萧索又发现了一个名叫祖华陈的老农,竟然是数学大家。

    所以以往修士根本不屑一顾的凡人蝼蚁,现在也渐渐地入了修士们的视野。

    首先受益的,就是各大城外的饿殍们。

    就算有才学,也是凡人,也得吃饭。

    如果活活饿死,多少才学也都是白搭。

    搭建贫民居住的木棚,建立施粥点,变得不再稀奇。

    凡俗之人,因为数目巨大,必然是有天才的。

    但是像祖华陈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对于众人这种想要寻找“捷径”的方式,朱萧索并没有进行阻止,也没有进行过多的辩解。

    也算是一种善良的误会了。

    朱萧索对此,十分乐见。

    在公布罪己诏之后。

    文通天又传音,将文家人全部召集到拥仙城。

    并且任命新文经流派的文易和为新任文家家主。

    有些文家修士在得知自家老祖承认了抄袭之名后,认为他已经没有之前的地位。

    而且朱萧索和文家人本就有仇,去了拥仙城生死难料,所以拒不听令。

    对于这种不太听话的文家子孙,文通天已经鞭长莫及。

    还得朱萧索出手相助。

    于是朱萧索找到了鲁榫卯,让鲁榫卯动用鲁家的势力,帮忙给这些不肯来拥仙城的文家修士一一体面。

    鲁榫卯自然十分乐意效劳。

    再加上文家人除了文通天,没有一个出圣境。

    灭起来简直手拿把掐。

    当即就亲自组织了文家人的灭杀队伍,根据已知的消息,奔往修仙界各处。

    所有事情都结束。

    文通天也该死了。

    朱萧索还没来得及暗示文通天,文通天自己就提出了这件事。

    和许多子孙不同。

    已知必死的文通天,决心当个体面人。

    在宣布文易和是文家家主之后,文通天向朱萧索申请自裁谢罪。

    朱萧索要亲自见到文通天,本来是想手刃仇人。

    但是自从来到拥仙城之后,文通天对他的所有要求都无比配合。

    犯下的过错都认,罪己诏也一起发了。

    没有吵闹,也没有挣扎,只是希望能够自裁。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点要求,朱萧索认为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体面人,做体面事。

    朱萧索拿了一坛号称谪仙国第一美酒的“谪仙醉”,在里面加入了无色无味,会让人一睡不起的绵柔毒药。

    而后,将这坛酒交给了文通天。

    文通天对于朱萧索给自己的这种死法,也是非常感激。

    “朱萧索,你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可惜,我文通天多行不义,终究与你不是一路人。”

    “如果没有盗用诗文这件事,我甚至不配与你交谈一二。”

    说到这里,他也摇头一叹。

    “罢了,罢了。”

    “像你这种天才,是不可能理解我这种凡庸之姿的人的苦楚。”

    朱萧索听后,嘴角一抹苦笑:“我理解。”

    “你理解?”

    “我理解。”

    文通天好奇地看了眼朱萧索。

    这复杂的愁容,不似伪装。

    应当是有见过让他也自愧不如的人吧。

    “看来,是我井底之蛙,不知晓天外有天了。”

    文通天呵呵一笑,不再深究。

    而是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谪仙醉上。

    人生最后一次饮酒。

    文通天拿起一旁的酒杯,轻笑两声,将酒杯摔碎在地。

    “酒杯,不尽兴。”

    “朱萧索,有瓢么?”

    朱萧索点头,让朱家下人取来了舀水的瓢。

    文通天接过瓢,脸上的笑容忽然绽放开来。

    一瓢饮下,已是必死。

    文通天也不再顾及形象,彻底放浪起来。

    他乘兴高呼: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

    ……

    还对着朱萧索举瓢笑道:“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哈哈哈……”

    ……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

    朗声高歌、满脸潮红的文通天,忽然停了下来。

    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消失,变得空洞。

    随后喃喃道:

    “天生我材……真的有用么……”

    “那些文曲星一般的诗人,自然是有用的。”

    “那我呢……”

    “说来也可笑。”

    “吟诗作对近千年,没有一句是我自己的。”

    文通天嘴角嘲讽地扬起:“和《士论》上的诗文相比,我精心雕琢的诗句,也都如糟粕一般臭不可闻。”

    而后又看向朱萧索:“朱萧索,你说,我到底有何用啊?”

    朱萧索轻轻一叹,没有回应。

    文通天想了想,又道:“不行,我也得写一篇自己的诗!”

    “就像余先生那样,即便平平无奇,也起码留下点什么。”

    文通天站起身,闭目皱眉思索。

    “醉卧此生君莫笑……不不不,这是抄别人的……”

    “人生乾坤间……不行,这还是抄别人的……”

    “一生大笑……不不不!!!”

    文通天不断摇头:

    “都是别人的……这都是别人的!!”

    “我要……我要吟一首,自己的诗……”

    说着,文通天缓缓倒地,渐渐安睡,气息愈发衰微。

    “我要吟一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