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凉州

    宋煜却眸色越发沉凝,语气却颇为霸道的说:“你敢。”

    沈江姩将背脊直了直,盯着他,等他的承诺。

    宋煜终于立起身来,时间差不多,要往皇宫长生殿参加庆功宴,不是有人要谋杀他么,他得就位给人机会,生活就是一场戏,他喜欢逗人开心。

    他没理沈江姩,他拿起衣物穿身上,将袖口和领口纽扣系好,将腰带也系好,他从几上拿了玉扳指戴在拇指,随即经过沈江姩身边径直去了。

    沈江姩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想到底会不会按时吃药嘛,他的伤需要经过至少三月的疗养啊。

    就在沈江姩放弃得到他回复的时候。

    宋煜到廊底和吕嬷嬷说了几句家常,低手摸了摸小满,随即他直起身经过那扇花梨木小窗,他在窗外顿步,隔着窗,冷酷道:“孤会按时吃药。去穿上!马车上等你。”

    窗内,沈江姩身子一抖,抓着兜兜和小裤就去隔间穿在身上,但她懒得全脱了重新穿啊,她兜兜小裤裤穿亵衣外头没事吧...他可没规定顺序啊,他又不搂她睡觉,他发现不了她的神奇操作...

    沈江姩穿上朝服颇为神气,她将发髻也梳理的一丝不苟,看起来端庄而正式,除了她自己,没人会知道她兜兜套亵衣外面的,安啦。

    她出廊底,就听吕嬷嬷在摸着小满的耳垂说道:“这孩子耳垂圆圆的,是有福气的孩子,又眉清目秀俊的很,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沈江姩走了过去,她也摸小满的耳垂,“真的,耳垂挺圆,很有福气呢。可惜她的父母是没有福气之人,她只怕...只怕要父母双...亡。”

    吕嬷嬷唉的一声,“姩姩,这姩姩,才出月子,怎么咒起自己来了。你也不能因着太子没有给你名分,你就和他同归于尽啊。为了孩子,你最多杀了太子,你得活着啊。”

    “不,不是这回事。”沈江姩幽幽一叹,满嘴胡扯八道:

    “您老有所不知,我实际是...当年毒杀先皇后之人。此消息...有宫里高层内妃薛琪龄知晓,她是我上线,我不是很听她的话,她一旦发疯就会到处抖搂出来,太子和杀母仇人生了个大胖女儿。

    到时,我必会因为毒杀先皇后而被降死罪。而太子会因为包庇以及大不孝,而...被皇帝赐死。这小满...就得托孤给您老了。”

    吕嬷嬷欲言又止,她听了以后抱着小满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给先皇后敛尸的人是老身...”

    “我知道。”不然她干嘛胡扯八道,您老就眼睁睁看着您心疼至极的太子被赐死么,爹爹明明给先皇后大量迷药,少量毒药,也买通敛尸局的人收买尸体,中间出了什么事,为何先皇后直接被吕嬷嬷敛尸了,“到时可能得麻烦您老给太子和我也...也敛下尸...毕竟我和太子是罪大恶极之人,人人避而远之。”

    吕嬷嬷哪里不知事态之严重程度,她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她说:“姩姩,你不是毒杀先皇后的人。月季花园里埋着的也不是先皇后啊。姩姩,先皇后她被我带走了,月季花园里埋的是自愿为先皇后请死的忠仆丫鬟。”

    沈江姩闻言,禁不住浑身做颤,“你说什么?先皇后没死?那么请问,先皇后为什么这七八年来,没有过问过宋煜一句?她难道不知道宋煜思念她吗,宋煜一直在为她报仇啊!那是宋煜活下来的动力之一。”

    “姩姩,先皇后她...愧对太子。你在长春宫救下了少年太子,那雷公藤毒药,不是薛氏下的,是先皇后下的。”

    吕嬷嬷说,

    “先皇后她...愧对那孩子,她无法面对那孩子,可她近来身体很差了,她希望见小满一面,她是小满的皇祖母。姩姩,你的事迹举世闻名,你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兴许你可以帮忙给先皇后医治身体,带小满去一趟淮南,见见她吧,好吗。”

    沈江姩攥住心口衣物,“你在说什么啊?你在告诉我,宋煜最爱的母亲,给他下了雷公藤的毒药,是他的生母亲手下毒要害死他的?”

    天啊,沈江姩在还没有来得及开心父亲没有毒杀先皇后时,在沈江姩还没来得及开心宋煜希望母亲没有死掉的心愿可以实现时,她却被先皇后毒杀宋煜的事实击垮了。

    她第一感觉是这事暂不能让宋煜知晓,她不能想象若是宋煜知晓他一直以来以为是薛氏下毒害他,而实际那雷公藤是他的母亲亲手下的,宋煜会多么绝望,宋煜一直以来以为母亲亡故,而实际上,母亲尚在,只是选择漠视宋煜的音讯。

    吕嬷嬷将小满抱了抱,“姩姩,这很复杂。先皇后她是有苦衷的。”

    “我不懂哦,我不懂是什么苦衷,她会给她的亲生儿子下毒。”沈江姩说,“太过分了。什么苦衷,她可以在淮南养老,而让宋煜以为她死了,备受丧母之痛的折磨!”

    沈江姩决定,去淮南见一见这位先皇后,帮宋煜找回他的娘亲,她决定帮宋煜实现他的愿望。

    “嬷嬷,我们去淮南。时间你等我通知。先皇后不可以这样避而不见的,方才宋煜还在思念她。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先皇后报仇。你现在告诉我,先皇后也曾杀他。那时他才十一岁。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孩子的爹爹!”

    沈江姩和吕嬷嬷拜别,交代吕嬷嬷同奶娘照顾好小孩,她便钻进了马车。

    宋煜坐在马车内,见沈江姩来了,他便吩咐谢锦,“去皇宫。”

    “是,”谢锦说,“敬生快到豫东了,薛崇仁快遭殃了。”

    宋煜言道:“薛家军收回来,薛琪龄给我母亲偿命的时机就来了。”

    沈江姩眼睛红红的看着宋煜,突然泣不成声,她可能在哭宋煜好孤单,这样坚强真性情的男人,他在认真对待他身边的亲人下属,可他的爹爹娘亲姨母都这样狠心。

    她突然抽泣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抽抽嗒嗒的没完。

    宋煜说,“我就让你穿个兜兜,委屈这样?”

    沈江姩抽泣个不住,“冬...冬天,本来就可以...可以不穿的。看...看不出来。”

    宋煜把她压在怀里,“看不出来也不行。哭没有用。出门必须穿。”

    谢锦一脑袋问号。

    就因为个兜兜,女主子就哭岔气了。爷居然还能认真的做要求。这...也许这就是高层吧。他这种小喽啰不懂高层的想法。

    哄了半天,沈江姩止不住眼泪,鼻涕眼泪把宋煜衣襟也给弄湿了。

    宋煜冷声说,“你和我在一起就这样不开心?想宋慕之了?”

    沈江姩当下紧忙打住哭泣,“没。”

    宋煜叹口气,这样哭哭啼啼,到底是女大不中留,才在东宫住一晚上就哭这样,强行留她怎么留的住,和肃王在一起谈天说笑眼睛弯弯像月牙,“青州,岭南,鄞州,这几个地方宅子都不错。你想想吧。决定了,明天带你去看宅子。”

    宋煜想,他应该会减少去看望她吧。他也不希望再遇见和宋慕之同时出现在她的宅子,看她同宋慕之谈笑风声的场景了,他会撤掉她身边他的探子,不去过问她的动向了,他自制力并不好,知道的多了,会忍不住靠近,不知道就好些。如那七年。

    在皇宫长生殿外。

    邂逅同样来受封的忠勇王宋慕之,以及来参宴的夏妍。

    太子同肃王走在前。

    夏妍挽着沈江姩手臂,亲昵如闺中密友,还挺和谐,二人走在后,夏妍叫她姐姐,沈江姩想,这大概是大龄小妾的高光时刻,毕竟未来太子妃都毕恭毕敬管小妾叫姐姐了。

    堂内已经人影绰绰,夏承安等人早已在长生殿内。

    宋慕之对宋煜行礼,目光在沈江姩身上扫过,这朝服穿在身上和拿在手里比又不一样,他对宋煜做出往内殿请的手势。

    宋煜颔首,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都克制而谦逊地没有提起正月十四一早两人因为一名女人闹得极为难堪之事,心底无论暗潮汹涌,面上却都沉稳内敛。

    宋煜问宋慕之,“何时的船期去凉州?”

    “正月底。”宋慕之说,好想带姩姩去看月牙泉,莫高窟千佛洞,可姩姩不顾一切的选择了东宫,除了体面退出,他能怎样。

    宋煜眼底一片荒芜,他声音如碎了,“嗯。”

    还有半个月。

    雪下得很大,长生殿那个山洞底,曾经那位因为着凉咳嗽被众人轰出来在山洞底下哭哭啼啼救家人无门的小女子,那位泪眼婆娑问他‘可以咳嗽吗’的小女子,如今是受人尊敬爱戴的爵爷了,羽翼丰满,不再需要宋煜的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