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4章 取簪子

    王氏当下便走近了几步,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小妇人并非歹人,乃是先世子妃的生母,因着思念女儿,才想着来取一件旧物……”

    “也好……睹物思人……”

    说罢竟忍不住垂下泪来。

    沈青棠瞧着她性子柔弱温婉,便想起了数月不见的阿娘,忍不住心软了两分。

    “既是来取东西的,禀了世子爷便是,不过举手之劳,想来他会帮您的。”她柔声劝道。

    王氏暗自拭了拭泪,

    沈青棠便蹙了蹙眉:“难不成……世子爷竟不愿意?”

    说罢心中无端觉得恼恨,殷夫人的女儿都死在了这武安侯府中,便连替她拿一件旧物都不肯……实在是薄情寡义。

    王氏叹了口气道:“此事……不提也罢……”

    说罢便在树下的石凳坐了,絮絮说道:“我想取的是瑶儿及笄那年,我亲手为她簪上的芙蕖花簪……”

    “她过世后,碍于两家的面子,我和夫君连一针一线都不曾取回……”

    “可她那般年幼,却早早地香消玉殒,我实在是思念得紧……”

    “幸好,听侯夫人说,瑶儿死时并不痛苦,两片樱唇弯着,十分安详……”

    沈青棠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素来只听说人在没病没灾老死时,方会神色祥和。

    那先世子妃备受赵澈冷落,该是十分哀戚才对,又怎会……

    伺候在一旁的蓉娘亦听出了门道,可此事到底不好对人家的亲娘讲,死者为大。

    “不知娘子可有法子替小妇人将那簪子取了来?小妇人定有重谢。”王氏说到情动处,竟是要给沈青棠下跪。

    沈青棠一惊,忙叫人扶住她:“殷夫人,这可使不得……”

    “若是要取东西,禀了侯夫人或是老夫人,自有人替您好好地取来……”

    王氏却不愿意,只道:“说来不过一件小事罢了,我不愿劳动侯夫人和老夫人……”

    “我家瑶儿亦极珍爱那簪子,想来就放在她榻边的妆奁中……”

    “若是娘子身侧有会武之人,悄悄潜进去取来……想必不难……”

    沈青棠到底只是大房的一个妾室,等闲不愿意沾染这事儿。

    王氏见她为难,当即又是一叹:“请娘子勿怪,是小妇人强人所难了……”

    沈青棠无奈,如今是好话歹话都叫她说尽了,上京城当家的贵妇人,果然生得一副九曲玲珑心肠。

    可对方到底只是想要取一件小东西,加之殷家素来有清正的美命,她也乐得卖个好。

    便抬了抬柔荑,唤来杏儿道:“妾这婢子是自小跟在身边的,倒识得些拳脚功夫。”

    “还请夫人将那簪子的样式细细说来,妾叫这丫头去试上一试。”

    王氏闻言大喜,当即便将那芙蕖簪的样貌一一说来,一再强调道:“若是在妆奁中寻不着,您便赶紧出来罢,省得叫人瞧见,反倒连累了娘子。”

    沈青棠颔首,这话倒像几分样子,瞧着不是个特意挖坑给她跳的。

    杏儿应下后,便脚步轻快地自往小径的尽头走去。

    沈青棠唤人斟了茶,又取了蒲团给王氏和宝铃垫着,自己亦披了氅衣,袅袅婷婷地走出来和二人闲话家常。

    王氏尝出那茶是顶好的岩茶,心下暗道,只听说赵家大郎纳了妾室,却不想是这样一个通身贵气的小娘子。

    “娘子生得柔婉,同上京城的小姑娘倒很不一样,可是打南边儿来的?”王氏饮了一口茶,热络地攀谈道。

    沈青棠颔首,嗓音轻柔:“夫人好眼光,妾是夏日里才从江南来的。”

    “家中高堂可健在?可有兄弟姊妹?”王氏上下打量着,眸子晶亮。

    “自小同母亲相依为命,旁的族亲却是早已失了联系。”沈青棠并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家人,索性是闲话家常,便也一一说了。

    王氏听得她家中无族亲,便料想是个身世坎坷的小娘子,心下更是怜惜。

    只不知家境如何,身娇肉贵的倒不像是吃过苦的。

    “小妇人膝下有二女一子,长女早早去了,二女顽皮,倒不像娘子这般娴静。”

    沈青棠忆起那日认错她的殷家二娘,那的确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便笑道:

    “妾有幸见过二娘子一面,倒是个极率直可爱的小娘子,不知可曾婚配了?”

    王氏想起次女的亲事,便愁得直皱眉:“我那次女性子太直了些,又有她姐姐前车之鉴,竟是不肯嫁人了……”

    沈青棠了然,殷瑶在武安侯府备受冷落而亡,殷桑芷自然不愿步姐姐的后尘。

    “可像我们这样的权贵之家,哪是说不想嫁便可不嫁的……”

    王氏想起自家夫君所说,那四皇子竟想着叫殷桑芷做赵澈的续弦,心头便是一阵火气。

    为了皇权之争,四皇子想尽办法拉拢他们殷家,竟打量着要叫他们将两个女儿都折在这虎狼窝里。

    若是当初知道赵澈竟然同白家、四皇子一党有牵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将瑶儿嫁过来的。

    沈青棠听到四皇子将白、许二女皆赐为赵澈的侧妃时,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可殷桑芷那样天真活泼的性子,恐怕不是崔清雪的对手。

    “殷夫人倒是不需愁,妾听闻上京城择婿,最是偏爱读书人,若是您不嫌他们门第低微,倒是也可同旁的夫人一般,榜下捉婿去呢。”

    沈青棠如同玩笑似的,略略提点道。

    她冷眼瞧着,王氏想来是更愿意叫自家女儿嫁到门第略低一筹,但族亲干净的人家。

    这样一来,殷桑芷嫁过去不止不会被人冷落,看在殷家的提携之恩上,那小郎君也得将殷桑芷同菩萨似的供起来。

    “如此,倒是一个好主意!”王氏眸光一亮,抚掌欢喜道,“可那秋闱……足足要等一年呢!”

    沈青棠抿唇一笑:“可春闱不远了。”

    春闱便在来年三月里,中书令殷如昼浸淫朝堂多年,自然能看出这些个举子的深浅。

    若有看中的,暗地里先议亲便是。

    王氏了然,今年八月到来年三月的这阵子,她大可叫殷桑芷称病便是,皇帝赐婚总也不会赐一个病殃殃的女子给他倚重的武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