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又舞】 十八、已成公敌

    群山,那座似乎是最高的一座山,在山脚是一片小树林。

    鸟叫虫鸣一声又一声,黄昏已过去好一会的光景,这会圆月终于升起来,光放天地。

    树林里有大片又青又绿的草地,在上面布满了折射着月光的露珠,有一个锦衣人立在那儿。

    他的身躯笔挺,仿佛一支箭要冲天而起,精气神十足,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那个魅力,恐怕就连皎洁的月光都将失色。

    他向天空张望,突然眯起了眼睛往明月盯着——人生在世多美好!他一下觉得体内在忽然之间有了无穷的活力。

    对于“生”的赞美,令他的眼神、还有他的表情,竟然全变了。看着明月,就如盯住了一个光着身的美女。

    他是人中凤,那么明月就是凤的凰,凤求凰!凰,在最终一定会是凤的老婆。

    ——林不隐!

    月出,光漫大地,月光也照上了林不隐脸上蓄着的两撇小胡子,那是修理得很像眉毛的小胡子,跟昔年陆小凤那样。

    所以,他看起来就像有四条眉毛,男人味十足。

    他往脸上伸手摸了摸小胡子——

    “会有日落,自有月出!”林不隐嘻嘻笑了。

    他根本不知道令人头大的麻烦已上门来,那是鹿空天惹出来的大麻烦。

    群英会上,变生肘腋!现在,情况已被木青蚀一口咬定,林不隐杀了木薄鸟。

    鹿空天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木薄鸟”的尸体,以及尸体右手上那把凶器——无名剑,再看看自己那只手的两根手指。

    他的嘴里发苦,他恨不得斩下自己犯贱的这两根手指,为什么要以“无双指”的方式去夹住那把凶器?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扮为木薄鸟的人,居然是一个死士,无疑是青龙会木青蚀一手栽培的死士。就等他的手一碰上那把凶器,然后这人就赶紧自杀。

    边上亲眼目睹的所有人,自然就马上以为是他杀害了“木薄鸟”。

    鹿空天心里无边痛苦,千不该万不该扮为林不隐,害了他自己更害了林不隐,一时剪不断理还乱!现在,就算身上有一百张嘴都辨不清。

    站在木青蚀身前,摘下面具也没作用的鹿空天,没再争辩自己确实不是林不隐,他似乎认栽了。

    鹿空天其实知道,还有一个办法,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个办法,还可以解救目前的困局。

    那就是——摘下地上这个死士脸上戴着的面具,证明那不是木薄鸟本人。

    但他心里更清楚:木青蚀可不是吃素的,既然布下来这么一个局,那就不可能这么容易让他去拆穿。

    可能还有后手准备,就算没后着来算计,木青蚀那一身武功也不是盖的,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揭开死士的假面!

    鹿空天已心生退意,他不再管眼前的烂摊子,不管萧当刚刚失去“亲生小弟”的悲痛,也不再管在场的群豪对林不隐的误会。

    他打算暂时先避一避,去找林不隐说明一切,想办法来补救。于是,鹿空天的轻身功夫又显出了无比重要的作用。

    他的嘴一张,似乎还有话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木青蚀都没想到,接下来——鹿空天却一个“燕子三抄水”飞远了。刚才他还脸对着群豪,居然就一直脸对着人一下子远去,消失了身影!

    破庙,野外的一座破庙。现在鹿空天的目的地是那里,因为林不隐在最近这段时间就是待在那。

    山脚下的破庙,前面是一片树林,夜色下显得寂静。

    本来就很静,因为这里并不是闹市,平时几乎无人来往。在最近这段日子里,只有倒霉的木薄鸟曾被黄无眠跟踪到此地,另外也就鹿空天跟林不隐这两个人的踪迹存在。

    这一会,破庙正陷于黑暗中,景象萧索,四周风吹徐徐,树影如狼虎狰狞。

    是长夜,夜黑!这夜似乎太长,所以就有人觉得床上的枕头太冰冷了,孤独又空虚。

    但是,在破庙中的林不隐并不空虚,也不会感到寂寞。

    并不是说,他的身边总是有人陪伴,或是朋友,或是女人。

    而是他总会有办法去打发时间,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在那,也可以找到一千种的事情去做,绝不会闲着无聊。

    即使是闲着,他也有闲着的方式,绝没有无聊的方式。

    林不隐正闲着,闲看黄花,月色下花黄于昨日,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眼前一片黄花令人觉得萧索、伤感,他捏着个小酒瓶喝了一口,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瓶中的酒水。

    那酒水又凉又冷就像冰,那个酒香旺盛如海浪一波又一波那么的凶猛;于是他的想象力就开始发挥作用,觉得在手里的瓶中盛的,其实是一片碧海!

    酒气冲天,酒意袭人!酒虽香醇但后劲十足,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吞噬人,令人在醉乡里不知归路;而碧海也是这样,动静莫测,一个浪头疯狂的扑来便令人不小心葬身。

    ——酒中天地广!

    林不隐好像有些醉了,遥望远路,居然看到鹿空天正在空中一个趔趄,几乎要摔一跤!

    偷王的轻功不可能这么不济事,难道真是林不隐喝醉以后看花眼了?

    鹿空天却是因为心事重重,心慌意乱才令自己的轻身功夫大打折扣。

    看到喝酒的林不隐,他似乎舒了口气,大呼小叫:“林小鸟,很不妙!事情大条了。”

    林不隐问道:“是不是青龙会那边有了情况?”

    又道:“我早就分别告知萧当和木薄鸟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不会多此一举、自相残杀!”

    鹿空天道:“是的,但有人易容顶替木薄鸟,是青龙会的一个死士……”

    林不隐突然紧紧盯住面前的鹿空天,在问:“说,你是不是去闯祸了?”

    他一听到“死士”就察觉事情有变,鹿空天应该又弄出一个烂摊子来了!

    鹿空天抱住脑袋,觉得头痛:“唉,我也不想的啊!只不过想亲自去揭穿木青蚀要兄弟相残的诡计!”

    林不隐道:“可是你没想到他布置了‘死士’这一手,本来兄弟不会相残,却硬生生造出那么一个假象来,而你干巴巴的乖乖上钩去阻止他们!”

    鹿空天叹道:“是啊,这也就算了,可那个假的木薄鸟居然赖在我这里,看上去根本就是死在我手上的。”

    林不隐紧紧皱眉,不语。

    自己落后了一步,青龙会龙头木青蚀,玩的这一手确实棋高一着!

    鹿空天站在一边,又嘀咕起来:“另外我是易容成你的样子,死士一自杀,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你杀了木薄鸟……”

    林不隐竟似没有听见,在沉思着。

    鹿空天,也沉默了。

    林不隐突然道:“就算你没有易容成我的样子,木青蚀也会诬赖你并不是你,是我易容的。”

    鹿空天瞪大双目:“你果真料事如神,我揭开面具,他居然也说我不是我!”

    林不隐道:“因为他本来设计在那,是等着我去,即使我本人去了也一样会遇到那个死士的。”

    又道:“却没想到是你去了,让他的计策成功得最圆满最完美!”

    ——也许,林不隐遇到死士,不一定会让他成功的自杀。

    木青蚀设了这一局,有两个目的能达到,一、自然是可以诬陷林不隐杀木薄鸟。

    二、却是以防万一,防止萧家兄弟已知彼此的身份,而不会去决斗;一旦决斗萧当不忍心对木薄鸟下手,死士所扮的木薄鸟可不会有心理压力,萧当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毕竟一方是有备而来,另一方是有所顾忌、束手束脚。

    林不隐道:“还有,只要开始决斗——不论哪一方死去,木青蚀都可以得意忘形,而一旦有意外、萧当竟超常发挥反杀死士,那个萧当以为亲手杀了老弟、他这一辈子就会活在痛苦自责当中。”

    现在的局面,林不隐欠武林一个交代,几乎已成公敌;因为在众目睽睽下,他失手杀了“木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