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如既往的坏脾气

    吃完饭,大家坐着聊天消食,何瑞雪喝着茶,不动声色地宣布了个消息,“我找着工作了。”

    简单几个字,无疑一道暴雷响彻在不大的客厅,王桃枝刚打算收碗,当即停了下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何春生也放下茶缸,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冬宝,你没说着玩吧?”

    “是啊,所以说我运气好嘛,之前遇到招工考试,我寻思去考一下又不花钱,万一呢。

    之后都没收到消息,我还以为是没希望了,谁知道今天又有人来通知我去上班。”

    王桃枝撂下碗,追问,“哪的工作啊?”

    “第二百货大楼的,不是售货员,具体干什么去了才知道。”

    这下子,全家人整整齐齐发出一阵惊叹。

    王桃枝惊喜之余,有些狐疑地问,“冬宝,不是嫂子要扫兴,这年头工作这么难找,我跟你大哥能问的都问了,一点办法都没有,怕不是有人糊弄你吧。”

    “介绍信都开好了,明天就去报到,上头有百货大楼的公章,我有那么蠢吗?这种事都能搞错。”

    何春生皱紧眉头,也表示不信,自家小妹的能耐他能不知道,说是读了高中,肚子里却没多少墨水,怎么都算不上人才。

    “真有这么好的工作,人领导的孩子早去了,能轮上你?我们厂长的儿子和你一届,也只能在资料库当个文员,你哪来的能耐?”

    何瑞雪也明白,这份工作背后满是疑点,不能只用巧合解释。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有个姓蒋的同学吗?他爷爷他爸都是当官的,是他帮我打了招呼。”

    “姓蒋的,就那个经常送你回家,老是请你吃饭的那个,他家我知道,好像在政府工作,他爷爷更不得了,连市长都要卖他的面子。”

    何春生想了想,“这就说得通了,估计是那招工的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才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王桃枝则想的更多,担忧道,“冬宝,我记得他对你有意思,想跟你处对象来着,你不会答应了他什么吧,不然人家无缘无故能帮你这个忙?你可不能犯糊涂,工作的事不着急,我和你大哥已经有眉目了。”

    “嫂子,您说什么呢,我不愿意的事,还能有人逼我?对他来说也就是张嘴的事,又不是多大的事。”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他确实帮了咱家的大忙,要不改天找个机会,请他到家里吃顿饭,还是去给人送点礼?”

    王桃枝觉得平白的好意接着亏心,“等你哥空了,回趟村里,收点山货和鸡鸭,人家那家庭一般东西都看不上,也就这野味比较稀罕。”

    “真不用。”何瑞雪连忙摆手,“本来就是同学间的事,你们闹得兴师动众就变味了,再说,如今到处不太平,多少人盯着蒋家,就指着人出错,你们把东西送上门,反而是害了人家”

    “也是,就厂里几个芝麻大点的干部都被写了举报信,他们更得注意,咱们还真不能弄巧成拙。”

    想起革委会的做派,何春生也觉得不妥,“冬宝,你私下请人吃顿饭,把这个恩记在心里,等往后有机会帮他一把。”

    清楚了工作的来源,大伙都眉眼带笑,只剩下纯粹的喜意。

    何晓团对这个在家成天挑三拣四,掂轻怕重的小姑当真是刮目相看,“小姑,你这工作比我的强多了。”

    百货大楼啊,那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福利比厂子里要好多了,就算在里头当个搬运工,外头也有的是人争抢着要去。

    “可不是。”

    王桃枝点头认同,“别说是这个年月,就算在十年前,这工作都金贵得很,你小姑是运道来了,又是得奖励又是找到工作的,往后就都不用愁了。”

    何春生把煤炉底下烧成灰色的煤球夹出来,又添进去新的,老父亲一般叮嘱她,“冬宝,蒋同学帮了你大忙,你往后多少迁就一点,别又一开口得罪的人,都要工作了,你那脾气也要收敛,别人可不像咱自家人……”

    这话原主肯定是不爱听的,何瑞雪甩了甩手,没好气道,“哎呀,大哥,你烦不烦啊!”

    “行,我不说了。”

    眼见着她跟个炮仗一样,何春生无奈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他小妹确实有点运道在,从小被惯着长大,毕了业连好工作都送上门,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半点苦没吃谁不羡慕。

    王桃枝盘算了下时间,习惯性精打细算,“眼瞅着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你现在入职,正好能拿到单位的年礼,就算比不上老员工,至少能拿一半,能拿多少好东西啊。”

    像他们纺织厂,去年的效益还行,年礼是一斤肉和五斤大米,再加上一块五尺长的布,放在周边厂家算不错,但比起人家供销社之类的单位还是差了点。

    更别说和市里的火车站、百货大楼、钢铁厂之类的大厂比。

    何晓友已经懂点事了,惦记着百货大楼吃不完的糕点和奶糖,口水快淌出来,一门心思幻想着回学校怎么和同学炫耀。

    二牛的妈妈在供销社,他的口袋里偶尔会出现饼干和糖块,就已经是班里最有本事的孩子了。

    他小姑姑现在可比二牛的妈妈强多了。

    何晓友平时对姑姑是敬而远之,今天大概是何瑞雪对他的态度还行,不仅没有和他抢吃食,还主动带着他吃了顿好的,让他有些想亲近。

    于是凑到她跟前,殷切地说,“姑姑,以后我想要买玩具是不是能便宜点啊?”

    “不能,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进货的。”

    何晓爱见状,快步上前,抱着她的胳膊用脸蛋蹭啊蹭,一叠声地喊着“姑姑”,嗓音如蜜糖一般,“姑姑,我想吃糖。”

    “少吃点糖吧,缺牙巴,小心虫子吃掉你的牙。”

    何瑞雪点着她因为换牙缺掉的牙床,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嘴,鼓着脸气咻咻,像是一只小河豚。

    “哼,小姑姑,你太讨厌了,老师说骂人不揭短。”

    “不揭短叫什么骂人,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行了,一边玩去,等你们俩长大了想吃啥都能自己买。”

    两个小的气的够呛,嘀嘀咕咕说着小话,王桃枝摇头,把他们赶去洗漱。

    家里没有水龙头,生活用水都要去院子里接。

    何瑞雪带着何晓爱站在院子中间的水池附近刷牙,遇见了后院孙家的老三,还未重生的女主。

    她的头发随意散落着,似乎没有精力去打理,透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枯黄,长得很瘦,骨头上挂着一层单薄的皮,眼窝呈现出病态的凹陷。

    这人周身萦绕着忧愁,总是低着脑袋,散落的头发把目光挡住,显得阴沉沉的。

    她叫孙来娣,看名字就知道家庭情况,她大姐和二姐自然是招娣和迎娣,她重生后觉得名字太耻辱,自己改成了孙来仪。

    有凤来仪,她希望自己能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

    见到是她,孙来娣下意识把脚跟往后收,把露出脚趾的破鞋藏了起来。

    何瑞雪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就见她弯下腰,直接提着接好的半桶水离开了,后院隐约传来“懒驴上磨”“吃白食”的责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