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童话里没有骗人的

    ‘音乐大顽家’第二期剩四天要录制了。

    比起第一期的表演赛性质,第二期专业性更强。严成锦不是没看见网上的非议和诋毁,虽然假装毫不在乎,但心里其实憋了口气,数着日子等着证明自己实力。

    经过几轮投票,第二期的主题终于确定了。

    是民乐。

    这是严成锦和老周都没接触过的领域。倒不是节目组有意为难他们,而是最近国潮复兴,他们又蹭热度。

    老周最近一想起这事就捶周和颂,周和颂很委屈,“凭什么赖我,我每天话那么多,每个选项都奶过。”

    老周参加这节目完全为了捧严成锦,他很发愁,“要不咱们民乐改摇滚?”

    “混搭风偶尔玩一次就够啦,玩多了别人该怀疑咱们江郎才尽了。”严成锦挺自信的拍他肩膀,“没事,我能搞定。”

    他看看时间,“我该去练习啦。”

    老周嗤笑,“还跟我这装逼。”他冲严成锦喊:“你悠着点,当心你的腿。”

    严成锦没回头,只是潇洒的冲他摆摆手。

    “好帅哦。”周和颂学者严成锦样子发花痴。

    老周看他就上火,没好气说:“你作业写完了吗。成天瞎胡闹,陈序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你是不是欠捶。”

    周和颂拍马屁,给他老叔捏肩膀,“您怎么还跟我见外呢。咱们家谁是学习的料啊。”

    老周想了想,觉得他侄子说得对。他很发愁,“咱们家基因也太拉垮了。以后咱俩混不下,还得回老家放羊。”

    周和颂很有义气,“带着老大和陈序序噢。”他还挺高兴,“放羊多好玩啊,咱们把羊扔山上,然后咱们四个搁山上唱歌——”

    蒋教授从休息室出来,正好听见这话。他本来就觉得是老周带坏了严成锦这天才,现在又听说他纵容小孩辍学,自然没有好脸色。

    老周平白给他瞪了一眼,十分莫名其妙。他问周和颂,“你招他了?”

    周和颂早躲他叔身后了,“我都没和他说过话诶。他不是老大的老师嘛,他看起来好严肃的,我怕他抓我回去学习。”

    才出摄影棚,严成锦就看见等在车边的陈序。

    这小子最近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一看见他就躲。

    就像现在,他的视线才跟严成锦对上,便麻溜钻进了后座。

    严成锦挑挑眉,迈开长腿,很快到了车子前。

    他拉开后车门,“周和颂的人声格言是什么?”

    小周同学嘴是真的碎,话又多又没营养,这反而减轻工作量。陈序想起句有意义的话:“打不死他的,都让他更废话?”

    严成锦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于是挑明道:“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他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陈序摇头,打算抵赖到底,“没有啊。”

    严成锦跟闻佳音住久了,多少学了些她的土匪作风。他也不跟陈序废话,后头三根安全带全扎他身上,给陈序绑得结结实实。

    严成锦边掰手指边问:“现在有吗?没有也没关系,哥帮你想起来。”

    陈序哭丧着脸,“你怎么跟你老婆一样,简直是个土匪。”

    严成锦有些惊讶,竟然和闻佳音有关。

    陈序哭丧着脸,交代了闻佳音‘碰瓷式交换情报’。

    他小心翼翼拉着严成锦右边胳膊,“她有没有嫌弃你?”

    “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她们女人不懂,小成哥我觉得你超帅的。”

    严成锦看自己疤,原来因为它。

    闻佳音并没提起它们,她像不知道一样。

    这是严成锦隐瞒许久的秘密,如今大白天下,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

    不知哪来的自信,他很确定,闻佳音不会嫌弃这些伤痕。

    他拍陈序的手,嫌弃道:“小爷可有老婆了,别拉拉扯扯的,趁机占我便宜。”

    周和颂正好这时过来,听见‘占便宜’三个字,眼睛瞪得滚圆。他看看给绑的木乃伊似的陈序,又看看严成锦,捂着胸口溜进副驾驶,生怕给这俩人玷污了自己。

    严成锦看着挺有自信,其实心里完全没底。他在舞蹈教室耗了一天,等膝盖终于受不了才回家。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总是很繁华。人们三五成群的,买醉或者通宵玩乐,为这个夜晚点缀上寂寞的注脚。

    严成锦以往很害怕深夜,他总觉得自己会死在某个寂寥惆怅的夜里。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路灯很温暖。

    那些蜿蜒远去的光,是他回家的路标。

    屋里很黑,只玄关亮着暖色小灯。换好拖鞋,严成锦失望地看向闻佳音的卧室。

    卧室也是黑的,闻佳音已经睡下。

    他叹气,竟然忘了今天是周六。

    是这样的,和闻佳音同居这些日子,他总结出一些规律:

    这人周日穿长衣长裤的老干部睡衣,周一是可爱棉质睡衣,周二是长袖睡裙,周三穿大t恤,周四吊带睡裙周五是吊带背心和短裤。

    今天是周六,他很期待她穿什么。

    他还没在周六晚上见过她。

    他突然很渴,去厨房找水喝。

    冰箱上多了个冰箱贴,是个络腮胡的搔首弄姿大叔,下面压了张便签,上头用黑色笔写了三个加粗大字:快看我!!

    严成锦凑近一看,闻佳音说,自己给他留了晚饭。

    按照纸条的提示,他在微波炉里找到一个挺粗糙的三明治。

    面包烤的不错,眼色是漂亮的嫩焦糖色。里面夹着的蛋和肉就有些惨了。蛋没煎熟,是溏心的,午餐肉片又烤糊了。

    想想闻佳音笨手笨脚为自己做饭的样子,严成锦很高兴,又担心她受伤。

    他给这份宵夜吃清醒了,洗漱过后,去书房继续工作。

    像以往一样,他坐在自己椅子上,却总感觉今天的书房有点奇怪。

    他转过身,环视四周:书架上没有新的垃圾,很好。小黑猪崽玩偶乖乖坐在巨大熊肚脐眼上,很好。蓝胡子的小屋也开着门——

    等一下,蓝胡子家门开了!

    这小区安保很好,贼是没法进来的。

    所以,难道是,闻佳音忘了锁门!

    严成锦来到小屋前,良心和好奇心激烈的打了一架。

    三十秒后,良心失败了。

    我就看看。严成锦告诉自己,闻佳音又不打扫卫生,里面得脏成什么样了。我进去看看,顺便收拾一下。

    这样想着,他迈出了罪恶的第一步。

    门并不常用,开起来很涩,‘吱呀’一声惨叫后,严成锦愣住了。

    屋里灯光昏暗,但不耽误严成锦看清脚边的东西。

    翻开的漫画,薯片包装袋,酸奶,宝格丽项链,卡地亚手镯,果冻,面包,劳力士表,辣条,星球杯,小饼干……这些东西像被人在盆里搅过,随意泼在地上。

    他还看见无花果丝上有条丝袜,被融化的麦丽素染出一小块黑,收口处还黏了块橡皮糖。

    严成锦的洁癖瞬间发作,他不能呼吸了。

    他好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浑身哆嗦着,想尖叫,却没力气。他后退一步,想离开这噩梦般的地方,屋子里的灯却在这时亮了起来。

    前方的‘垃圾山’里突然长出个人来。

    此人穿老大爷同款跨栏背心,花裤子,一脑袋头发鸡窝似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严成锦也能看见上头沾了瓜子壳和棒棒糖。

    他目瞪口呆:“你、你是谁。”

    闻佳音抓抓头发,棒棒糖和瓜子皮抖了两下,竟顽强的站住了。

    “真是没办法,竟然被你发现了。”

    闻佳音拿光溜溜的脚丫子指着对面,“有惊喜。”

    对面墙角有顶马戏团帐篷,红色竖条纹,半米高,孤独的伫立在‘垃圾堆’边,像守护麦地的稻草人。

    严成锦告诫自己不能骂脏话,小心翼翼用脚划拉开一条路。

    站在帐篷前,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转头看向闻佳音,看见她满脸的真诚和坚定。

    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给垃圾堆吓出疑心病。

    不管蓝胡子家再出现什么意外,总不会比现在更吓人。

    他来开帐篷拉链。

    下一秒,流出来的零碎差点把他淹没。

    张牙舞爪的鬼怪手指套,鬼娃回魂玩偶,鲨鱼吃了我的脚,吹泡泡机,长米老鼠头的蝙蝠,还有疑似抢银行的脏辫络腮胡头套。

    最大的也只有手掌大小,闻佳音却能攒满整个帐篷。

    严成锦觉得自己像个得道高僧,明白四大皆空,已经入定,马上要圆寂。

    闻佳音怕他还有机会生还似的,在咪咪虾条和粘牙糖下翻出平板电脑,拿裤脚擦去屏幕的油花,在上头戳了几下。

    “还有好东西给你看。”

    白色幕布从房顶缓缓落下,推倒小帐篷,小玩具们倾巢而出。

    在闻佳音嚣张的笑声里,严成锦麻木地低下头,满身肌肉的皮卡丘正猥琐地冲他笑。

    严成锦企图自救,“我、我能、整理一下,吗,绝、绝对不弄坏你的、的东西。”

    闻佳音残忍拒绝,“不行,整整齐齐的和办公室有什么区别。我还怎么放松。”

    童话里说的都是真的,蓝胡子家不能进。

    我死了。严成锦为自己诊断。凶手是闻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