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葬礼8

    听见她叫自己,闻裕明才想回头,安女士这时给闻老爷子上完香,转头跟他说:“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差劲了,入职培训不做的吗。”

    见安女士跟自己说话,闻裕明哪顾得上别人,赶紧给自己邀功,“你误会了,这是间间的未婚夫。”

    安女士知道前夫没脑子,也不跟他兜圈子,问:“间间的婚事,我不用知道?”

    闻裕明还委屈上了,“我跟你提过的,我跟你提过好多次,你怎么总不听我说话。”

    怕她不相信,他还拉人作证,“不信你问贺一泓,有一次我当他面给你打电话,你还骂了我一顿。老贺,你说是不是。”

    趁没人注意,厉屿晨小声跟贺南歌说:“怪不得阿姨要跟闻叔叔离婚,这确实过不到一块啊。”

    贺南歌美目一挑,斜睨他一眼,“闭嘴,别耽误我看热闹。”

    这就是闻裕明的魅力,整个人充满了白痴美,叫人不忍心跟他计较。安女士翻个白眼,不能再装不知道。

    “我不是不同意吗。”她说:“既然我的意见不重要,为什么问我。”

    “不是,当然不是。”闻裕明赶紧摆手,老生常谈崔家种种好处。

    安女士眉毛一挑,讥讽道:“我家在瑞士有养老院,请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有最顶级的看护。怎么,崔家他们更专业吗,还是他们打算为间间学护理?”

    贺一泓急了,“安安,话不能这么说。瑞士又不讲中国话,你让间间一个聋子出国——”

    “闻裕明!”安女士狠厉的盯着他。

    闻佳音听障是她一辈子的痛。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后悔不该把年幼的女儿留在国内,留在这个不靠谱的男人身边。

    她一字一顿:“我女儿只是听力弱,不是聋子。”

    闻裕明这才后知后觉她生气的点,觉得小题大做。闻佳音已经聋了,他们做父母的就得接受现实,多为孩子之后考虑,一味否认有什么用。

    而且平日他这样叫闻佳音,闻佳音都没反对。

    安女士看他表情也猜得出他的心思,她不想给他留面子了:

    “我们间间,什么也不做也能锦衣玉食一辈子,你却把她往火坑推。闻裕明,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是真为她好,还是想找借口把她赶出‘八达集团’。”

    “我告你,你做梦。如果间间喜欢,我可以给她买下‘八达’!”

    她不是吹牛,安女士娘家确实有这个实力。

    “闻裕明,你不是个好父亲,但我以为你最起码是个人。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老爷子才走,你就想把自己女儿推给一群杂碎,闻裕明,你晚上能睡得着吗。”

    闻裕明不敢还嘴,跟崔家结亲他确实存了私心。他知道,闻佳音嫁给崔杰是下嫁,但他打心眼里不想给闻佳音找个强势的对象。

    闻裕明满脸纠结,王矣之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安女士,你们对间间的婚事想法不同,这很正常,您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是,您是间间的母亲,但裕明也是间间的父亲,哪有父母会害自己的女儿。”

    这几句话简直说到闻裕明心坎里,他立即用委屈的表情看安女士。

    妈的这对贱人。安女士心里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活埋了,但她做了五十多年大家闺秀,实在不好意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

    她往自己这边看看,贺一泓嘴比她还笨,贺南歌更是搞学术搞傻了,钱思远倒满脸跃跃欲试,但她总不能叫个小辈跟闻裕明的小三对骂。

    算了还是我自己上。安女士正想撸袖子骂街,帮手来了。

    钱思远他妈风似的刮进来,抬手给王矣之俩耳刮子,“既然东西是偷来的,遇见正主,还是滚远点好。”

    钱思远家就在闻裕明别墅旁边,钱思远他妈早看这对狗男女不顺眼,终于逮着机会了。

    她是个丰腴身材,气场很足。她看着闻裕明,笑着问:“你觉得的呢。”

    那架势,要是闻裕明敢说个不,她连他一块抽。

    闻裕明向来怕这个小姨子,自然一句话也不敢说。

    钱思远他妈上下一扫王矣之,嗤笑道:“东施效颦。”

    众人这才发现,王矣之这身装扮简直是安女士的复制粘贴。她单看还好,和安女士一比,一身小家子气。

    王矣之是故意这么穿的,安女士跟闻老爷子关系向来不错,她知道她今天会来,是特意存了比较的心思。

    她比安女士小了近十岁,她以为自己肯定能赢。

    但还是输了。她和安女士的差距不是一套高定套装,或者两颗名贵珍珠就能缩短的。

    要不是钱思远他妈提起,甚至没人她把她跟安女士放在一起。

    她像牡丹旁的小花,不是不好看,只是好看的太平凡了。

    她又羞又怒,还带着被闻裕明忽视的伤心,捂着脸,声音里满是脆弱:“老爷子平日对我照顾颇多,我来送他最后一程也不行吗,你未免太刻薄了。”

    钱思远他妈二话不说,又给她一耳刮子。“胡说八道,老爷子知道你是谁吗,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崔杰他妈和王矣之交情素来很好,自己被安女士奚落半天,又见朋友被打,忍不住新仇旧火一起撒:“你算什么东西,人家家事,有你插嘴的份吗。”

    钱思远一听有人骂他妈,立即不干了,才想骂回去,安女士抢先一步,“你们怎么还没走。我们亿万富豪聊天,你配插嘴。”

    崔杰爸爸尴尬笑笑,试图缓解气氛:“闻夫人——”

    安女士脸色更难看了,“闭上你的嘴。”她居高临下看着这家子,用自己知道的最恶毒的话说:“烂地长不出好庄稼。”

    她冷冰冰看向闻裕明:“闻裕明,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女儿想,结婚就结,不想结婚我养她一辈子。如果想嫁人,得她自己点头才算。如果你那么喜欢崔家,你自己嫁过去好了。”

    闻裕明还想分辨几句,闻佳音回来了。她从门口探进脑袋,好奇问:“你女儿怎么啦。”

    安女士看见她就高兴,什么郁闷都没了。

    “我女儿最可爱。”

    她把闻佳音的头发别在耳朵后。手指碰触到助听器时,心中又是一痛。她狠狠瞪闻裕明一眼,温柔的对闻佳音说:“送妈妈出去吧。”

    闻裕明看着一帮人呼呼啦啦走了,突然觉得很寂寞。虽然他身边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有老同学,但他就是觉得寂寞。

    众人往停车场走,中途钱思远和刘唱被钱思远他妈逮去做苦力,只有闻佳音和厉屿晨来送他们。

    闻佳音问:“你特意回来看爷爷吗?”

    “是啊,我申请的是临时航线,马上要飞回英国,不然赶不及开会。”

    她亲昵点一下闻佳音额头:“你呀,要不是一泓告诉我,你打算自己解决崔家的麻烦吗。虽然在工作上不能帮你什么,但这种小事还是可以给你解决的。——妈的,当初真是色迷心窍,看上闻裕明这傻子。”

    安女士充满歉意的看着她,“有我们这种父母,辛苦你了。”

    闻佳音迟疑片刻,说:“妈妈,我结婚了。”

    “结婚没关系,你想——”安女士一顿,满脸不可置信,“间间,虽然妈妈看起来漂亮又年轻,但其实也五十多岁了,听力不大好,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闻佳音有点期待她的反应。她说:“我、结、婚、了。”

    厉屿晨有些日子没看见贺南歌,冲他卖嗲,“前几天闻佳音打我了,差点把我尾巴骨打骨裂。”

    他拉贺南歌的手往自己腹肌上按,“你摸摸,可疼了。”

    贺一泓在一旁重重咳嗽一声,“老爷子葬礼,你俩别太过分。”

    话音才落,他身旁的安女士软软倒下,他忙接住她。

    闻佳音看看她妈,又看看贺一泓,做作的掩着嘴巴,“天啦,您竟然不知道,我以为贺叔叔会告诉你的。”

    她特意补充说明:“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贺叔叔了呀。”

    贺一泓知道公主陛下有意报复,识趣地闭紧嘴巴。

    贺南歌好奇:“知道什么什么?”

    都说长兄如父,贺南歌这个哥哥可比闻佳音她爸靠谱多了。要给他知道闻佳音偷偷结婚,别说安女士得撇了飞机,剩下这仨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四人默契的闭了嘴。

    等上了车里,安女士一句也没说,沉默的捏扁一个可乐罐。

    贺一泓提议:“趁咱们没走远,我去拿闻裕明的静心口服液给你。”

    安女士瞪他,“对方是什么人!”

    贺一泓回忆道:“身体很好的帅小伙。”

    安女士问:“还有呢?”

    贺一泓又想了想,“嗯,据说挺高的。”

    安女士生气,“她很久之前就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调查清楚!”

    贺一泓无奈,“你骂闻间间啊,骂我有什么用。”

    “我有什么资格骂她,是我先丢下她的。”安女士看着窗外:“当初,我为了工作抛弃她,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指责她。”

    “……学姐,你在哭吗。”贺一泓问。

    安女士看着窗外,“刚才,我该抱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