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嬴秦嬴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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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因为后世的耳渲目染,赵无恤对千里之外的秦国,一向怀有极大的警惕,今日乍一听闻,如同惊雷。

    不过,想想也就坦然了,嬴秦嬴赵,五百年前本是一家人,有骑马的传统。

    秦非子,正是为周孝王养马放牧起家,因为养的牲畜“马大藩息”,成为天子附庸,还时不时被宗周贵族嘲笑为“东夷牧犊儿”。到了第一代西陲大夫秦仲时,在西犬丘(甘肃天水,礼县一带)那种半牧半耕的环境下立国,能想到运用骑兵,实属正常。

    但秦人似乎没把骑兵科技树继续点下去,在驱逐群戎,夺取宗周岐阳故地后,他们逐渐东迁。受文化更先进的周遗民影响,慢慢沾染中原礼乐兵制,在军中推广车战之法。

    无论是韩原之战、崤之战,还是三年前的救楚之役,秦军都是以车兵为主力。

    而且,在赵无恤所知的典史里,这时代秦人的战斗力,似乎和后世那个横扫六合的黑色帝国完全对不上号。春秋时的历次战争,秦人经常被晋国吊打,在战场上豕突狼奔……

    恍然间,俩人的车、马、射、兵卒,已经越过了大河之界,深入到对方的军阵中。

    所谓大河,也就是后世的黄河。

    晋楚百年争霸,三次大决战,都是在黄河南岸开打的。

    张孟谈很喜欢这游戏,只行棋不投箸,摆脱了围棋、六博中还用筛子决定步数,侥幸取胜的因素。每一个行动,都是出于自己智慧的考虑,那种操纵全局的感觉,让他很是着迷。

    仿佛城濮、邲、鄢陵的烽火狼烟浮现眼前,山河将卒俱为我之棋子!

    然而这次的对手,却比他要高明。

    赵无恤也是个臭棋篓子,每次回到老家,就被爷爷拉在院子里下棋。虽然放在前世技术不算出众,但虐一下自学成才的张孟谈,还是可以的。

    很快,红子慢慢减少,黑子开始攻入张孟谈的中军。

    眼看胜券在握,赵无恤也吁了一口气,指着对面九宫格里的三种棋子介绍道:“宰(相),谋士之臣也,可谋划中军,纵观全局。事急之时,也可辅佐保卫将帅,譬如昔日鄢陵之战,楚军中有伯州犁,晋军中有苗贲皇。”

    张孟谈额头微微出汗,一卿乃至于一国之宰臣,是他梦寐以求的身份,但此时顾不得多想,他已经败局已定。

    看着自己红色的“士”也被对方黑车冲垮,他苦笑道:“士,虎贲也,持短兵保卫将帅,是中军最后一道防线。譬如鄢陵之战时,夹晋厉公而行的公族之士,以及栾针之辈,或是楚王左右二广之士。”

    到这时,魏驹渐渐看出门道来了,眼睛开始入神,心理自然是站在张孟谈这边,希望他能逆转局势。

    但大势已去,只见赵无恤的两车一射一马,以及两卒,都已经到位,将张孟谈的九宫团团保包围。

    突然,耳旁响起了一句掷地有声的“将军!”惊得魏驹身体一颤。

    然后,就是棋子重重落下的脆响!

    张孟谈怔怔地看着棋盘,他叹了口气,身体松懈地朝后方一靠,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

    他自我评价道:“将,帅,一军之首也!战阵中若是出现将领被杀伤或被俘的局面,则有败无胜,泓之战的宋襄公,被御戎带着冲入郑军的宋国右师华元,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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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输了。”

    ……

    虽然张孟谈认输,但意犹未尽,于是俩人又玩了两局。

    这时候,赵无恤就能感受到张孟谈那可怕的学习能力了,比起第一局的生疏和犹豫,他后面却越下越熟。然而赵无恤毕竟掌握着后世许多棋形,什么马后炮,卧曹马,重线车……所以第二局,还是他险胜一着。

    然而第三局,张孟谈慢慢显现出他最擅长的大局观,走一步想十步。棋盘上的红色棋子仿佛成了他手里编制的罗网,越收越紧,赵无恤不敢再多说话,只能集中注意力防守反击。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的棋子都相互消耗殆尽,只剩下一对将、帅做孤家寡人,跟几枚小兵卒隔着河界来回捉迷藏,大眼瞪小眼。

    这一局是没法下了,最知晓进退的张孟谈首先弃子:“赵子,你我来一场弭兵之会如何?

    无恤也点了点头道:“这一局,就算和棋吧。”

    若是再玩几局,赵无恤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胜把握了,毕竟对方是聪明的智囊型选手。

    对自己的进步,张孟谈十分满意,他抬起头,和赵无恤相对一笑。

    “与赵子对弈,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快哉!”

    此时,他才恍然惊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整个过程中,魏驹都被他晾在一边。

    不过魏驹这时候,也已经看着迷了,见张孟谈连续三场不胜,大是惋惜,手心痒痒,恨不得也上场厮杀一通。

    他在安邑,也仅仅是跟在父亲和军司马后面学习,处理一些简册,计算枯燥的粮秣和行军路线,哪有模拟执掌一军这么痛快。

    于是,四人调换了位置,让第一次下棋和魏驹,和自称技术超烂的乐符离对弈。

    魏驹自诩为在场四人中最知兵者,执子时雄心勃勃,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眼高手低的他,居然被乐符离连续三局,都杀得溃不成军,颜面扫地。

    方才赵无恤和张孟谈将象棋和现实的战阵相提并论,说的头头是道,所以魏驹也没办法再评价说,此物不能作为模拟战争……

    他只能抱怨说,认为徒卒和步兵的在棋盘上的作用应该加大,而马则可以削去。

    此时,屋外已经完全入夜,厅堂内的蜡烛也被竖人换过一次,赵无恤、魏驹、乐符离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

    出门时,张孟谈亲切地与赵无恤执手,相约来日去拜访他,再手谈几局,畅谈《司马法》。

    如此一来,赵无恤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魏驹则只能强颜欢笑,他给赵无恤当了一天的陪衬,还倒贴了不少——方才的三局可是有赌注的,他已经输了乐符离三匹好马……

    在里巷分别时,赵无恤还向魏驹问了一件事情。

    两人虽然在很多事情上明争暗斗,但却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何况,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范氏。

    无恤道:“素闻魏氏小宗吕氏,有一武一文,武为吕武子(吕锜),文为吕文子(吕相)。不知道吕文子的《绝秦书》,魏子家中的守藏室可有保留,能否借予无恤一观?”

    “《绝秦书》?”

    魏驹自然是知道的,但他还是诧异地看了赵无恤一眼。

    “赵子未来的志向,莫非是要为两国行人?否则,学此交聘檄文作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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