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崩

    乾清宫里间寝室的炉壶升起袅袅的青烟,整个房间充斥着檀香味。

    梁芳看到陛下和太子正在交谈,便轻轻地退到珠帘外面,同时将闲杂人等全部打发离开。

    跟那些已经开始寻思后路的太监不同,他如今只是单纯地希望陛下能够好好跟太子道别,最好不要带着遗憾离开。

    虽然这位皇帝不符合史书上的明君,但他却是知道成化帝并不是糟糕的君主,而是一个有着主见的好人皇帝。

    或许正是这一个原因,哪怕成化帝明知道重用他们这些阉人会遭到史书的唾弃,但他还是坚持重用创建西厂整顿官场贪腐问题。

    只是世间都是如此这般不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位好人皇帝壮志未酬身先死,而今将由这位单纯的太子爷掌舵,大明王朝的前景恐怕不能乐观。

    朱祐樘的情绪终究受到身体原主人的影响,对着病床上的朱见深情真意切般地道:“孩儿望父皇康愈!”

    “父皇已经油尽灯枯,今后朱家的江山便靠你了!只是你心志不坚,性情过于纯真,天下何以致治?朱家江山何以永昌?”朱见深显得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却是忍不住担忧地道。

    在现在这个时代,哪怕是贵为一国之君,但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着实是太难了。

    即便自己想要彻底掌握朝局,结果还是被迫向文官集团妥协。不仅无法效仿成宗下西洋,而且还被迫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汪直贬到南京,自己更是落得一个心灰意冷的下场。

    自己这个儿子如此的单纯,压根不懂人心险恶,甚至相信文官虚构垂拱而治的那一套,必定会被那帮文臣玩得团团转。

    朱祐樘看到朱见深眼睛中的那份遗憾,当即便是认真地表态道:“父皇,孩儿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掌控这个朝堂,为朱家王朝开创一个崭新的盛世!”

    “掌控朝堂?你打算如何掌控?”朱见深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带着震惊地询问道。

    朱祐樘知道对方是在考核自己,便结合前世阅读权谋类书籍和自己的理解道:“帝王之道,在于制衡。文强武弱不可取,外强内弱亦不可取,独信不如众信也,独疑不如众疑也。只要内外都有绝对效忠儿臣的人,儿臣再给予他们要职,便可掌控这个朝堂!”顿了顿,又是认真地表态道:“儿臣会效仿父皇走强军之路,外防北元卷土重来,内防文臣武将乱我大明,必定让大明王朝繁荣昌盛,亦会完成父亲下西洋的愿景。”

    尽管不清楚成化帝下西洋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开海是势在必行,这一点跟他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太子,你终于开窍了,但你……你行事要务必当心,刚登基之时更要懂得蛰伏!”朱见深的眼睛溢出幸福的泪花,但旋即认真地告诫道。

    朱祐樘知道这是一句良言,当即便是郑重地点头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好!好!朕,如此……便心安了!”朱见深拍着朱祐樘的手,便是轻声地欣慰道。

    当夜,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发生偏移。在位二十三年的成化帝朱见深没能熬过这一场疾病,崩于乾清宫,享年四十岁。

    景阳钟响,向世人彰显大明皇帝驾崩。

    朱见深静静地躺在棺椁中,经过这一场病痛的折磨,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大圈,死亡或许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朱祐樘自从进宫后,自然一直留在老皇帝身边。

    随着朱见深离世,而今他已然成为了紫禁城的新主人,将会是大明王朝新一任皇帝。

    或许很多太监和宫女都有这一层认识,所以他们不敢再忽视性情温和著称的朱祐樘,眼神间亦是平添了几分敬意。

    乾清宫正殿的“敬天法祖”匾下,中央正停放着一个灵杦,四周挂满了灵幡,有宫女和太监在烛台前烧着金银纸钱哭丧。

    朱祐樘已经换上一套孝服,百行孝为先,哪怕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亦是要先行操办完这一场丧事。

    好在,事情早已经有预案,故而这场丧事正在有条不紊地操办着。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在朱祐樘来到东暖阁的时候,万安等官员纷纷进行跪拜道。

    朱祐樘的心绪并不高,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却是无法确实谁是忠是奸,亦或者全都是奸臣。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旁边的周太后当即提醒道:“樘儿,你忘记奶奶平日怎么教导你了?快让他们平身!”

    “平身!”朱祐樘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周太后,敢情仍旧将自己当三岁小孩,但还是选择照做道。

    由于成化帝跟文官集团的冲突加剧,致使后宫沦为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自己被养在冷宫六年之久。

    在自己生母莫名其妙离世后,自己的抚养权落到周太后手里,故而自己的人生一直受到这位奶奶掌控,哪怕自己的太子妃亦是由她来挑选。

    只是自己终究不再是那位乖巧听话的朱祐樘,而今的自己懂得辨善恶,亦能够看穿一些人的龌龊心思。

    “太后,明日便要举行国丧,当务之急是将先帝的庙号和谥号定下来!”刘吉从地上起来后,当即向周太后提醒道。

    万安扭头望了一眼刘吉,发现刘吉是越来越不将自己这位首辅放在眼里了,这事理应由自己这位首辅来提议。

    朱祐樘同样打量着刘吉,敢情自己这位新君的份量比不上周太后。

    “甚好,那诸位臣工就议一议吧!”周太后显得并没有丧子之痛,当即主持朝局地道。

    礼部尚书周洪谟看到刘吉已经先声夺人,便当仁不让地站出来表态道:“大行皇帝敏捷、聪颖,可为宪。执党执心决断曰肃,正己摄下曰肃,威德克就曰肃,故可定为:宪宗肃皇帝!”

    “周尚书,咱们臣子理应实事求情!你如此浮美,而无视如今朝政之弊,新朝还如何推行新政?”翰林学士徐溥的脸色一沉,当即针锋相对地道。

    周洪谟的眉头微蹙,显得据理力争地道:“太行皇帝如何当不得浮美?在位之时,内平动乱,外御北元,为何当不起一个‘肃’字?”

    双方各执一词,便是在这里展开唇枪舌剑,而后万安和刘吉纷纷加入。

    朱祐樘默默地注视着这帮争执的大臣,却是发现内阁确实已经分化,毅然出现了万安和刘吉为首的两派。

    若是抛开善恶而言,这种局面无疑是有利于自己,万安和刘吉是一对很理想相互制衡的文臣。

    至于自己的便宜老师徐溥同样不甘寂寞,从他的言谈举止而来,已然是想要在新朝中大展拳脚了。

    只是争执不休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式,特别他们要在天亮前敲定先帝的庙号和谥号。

    “太后,您以为宪宗纯皇帝,如何?”刘吉似乎心里早已经有定策,当即便向周太后进行请求道。

    周太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刘吉,却是直接表示支持道:“大家都别争了!此事便依刘阁老所言,就用宪宗纯皇帝吧!”

    “是!”万安看到刘吉和周太后再度联手,当即便选择妥协地道。

    朱祐樘捕捉到周太后和刘吉已然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般,两个人简直像是一唱一和,显得若有所悟地扭头望向这两个人。

    跟原来的历史一样,朱见深的庙号定为:明宪宗皇帝。当然,谥号“纯”是简称,真正的称呼是继天凝道诚明仁敬崇文肃武宏德圣孝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