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久别重逢 chapter3我那草莽岁月

    第一卷:久别重逢 chapter3我那草莽岁月 (

    重回高中,除了感慨外更多的是手足无措。业功于勤,荒于嬉。这些年来虽然有断断续续的学习,但自从离开学校后少了约束和系统的学习,学习效率及能力早从哺乳动物退化成了单细胞生物。

    我吃力地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语文尚可,至少是汉字,可是数学那圈圈点点的符号看得我头皮发麻。

    专科毕业之后我并没有参加专升本。我承认自从高考失利后内心开始惧怕大型考试,害怕自己重走一遭惨淡的结局。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更觉得对不起曾经努力过的自己。最主要的是,我自己没有经济能力支撑起这坎坷的求学路。

    总结下来无非三点,害怕失败,质疑自己,没有资金。

    我想满足以上任何两点自己都有勇气孤注一掷,专科专业我学的是中药学,参考了历年来的升学指南,工作两年后我以同等学力报考了一所普通一本院校的药学专业研究生。毫无悬念地我落选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我也对着出租屋里光洁的天花板思考人生。痛斥天道的不公,怒骂自己的愚笨。奈何生活是自己的,天一亮还是要爬起来去按部就班的工作,捡起一地的鸡毛。我总是幸运的,幸运的是我经历着自己的生活,生活再差也是这样;我总是不幸的,不幸的是我经历着自己的生活,生活我难以改变它。

    不是,这是语文吧?我睁圆了眼死死地看着眼前的练习题,这跟当年死鱼眼睛里闪着一丝诡异的光一样离谱。我怎么知道作者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怎么知道一只猫一只老鼠他们的象征意义是什么?是汤姆和杰瑞?当年写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离谱啊!

    我猛吸几口气。我感觉自己急需用医院呼吸机吸几口纯氧,不然我担心自己会心肌梗死。还有这文言文,比《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肘后备急方》、《证类本草》、《温病论》……看得我直头疼。至少后者我看的时候还能囫囵吞枣,没有人一一提问,还有注解和翻译供我参考;前者全是挑些刁钻刻薄的细节来考,通篇不乏生词长句。

    用网络名梗来吐槽便是,吗喽的命也是命。

    老天爷真的不为我一个奔三的憨儿考虑么?

    我望着通篇的文学陷阱陷入了沉思,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比我的经历都要丰富。很难想象当时我是怎么学下去的。这阅读理解的选项怎么看都是对的啊!

    “好,大家开始交换作业,互相订正。”语文老师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身材圆润,最惹眼的就是他的将军肚,像是一颗熟透的大西瓜。我想,这么形容他,被他知晓了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因为他是一位武术爱好者。别看他外表臃肿,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灵活。

    陈俊勋拿着课本在教室的走道里来回游走,我分析原由,一直保持站立姿势容易让机体疲劳,来回走动可以对上课不认真的学生起到警示作用,可以观察学生的学习状态及时调整教学行为。

    好巧不巧,老陈走到我座位旁,好巧不巧,见到我一篇空白的练习册。于是他大喝道:“刘芸,站起来!给你们写的时间不够用么?还是你觉得自己学的很好了可以不用写作业?我知道你语文成绩还可以,但是你语文成绩是全班第一么?是全年级第一么?”

    我吓得大气不敢喘。虽然毕业多年,但是在此遇到这种情景,潜意识地令我两股战战。

    老陈倒也没有为难我,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嗓音道:“站着听课,把作业补完。”

    全班被老陈的声音震慑得鸦雀无声,倒是有几个胆大的扭过头来看热闹,冲我挤眉弄眼,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我站着的脚趾简直能抠出三室一厅。想我堂堂二十八岁的成年人,在这么多的小屁孩儿面前跌份掉价说出去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高三下半年的语文课,新的课程几乎没有,大多是讲习题,余下的时间就是背书、默写或者考试。那些必备古诗词文言文早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能记得的也仅有“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再者是“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零零碎碎的记忆,就像是一地的玻璃粉屑。

    今日有幸重翻课文,我方明白,原来,我也曾鲜衣怒马,一夜看尽长安花。万古长卷为我展开,时人将辛酸甘甜一一记载,古圣先贤将文明的结晶逐字标榜。你能见滚滚长江有人唱出,“浪花淘尽英雄”;你能见巍峨高山有人寻访,“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你能见蹉跎困境有人感叹,“举杯消愁愁更愁”;你能见时过境迁有人神伤,“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有匹夫之勇,有英雄之壮;有文人之骨,有游侠之傲;有客旅之悲,有佳人之喜……他们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也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他们将身影隐入江湖之远,也将目光投向庙堂之高。他们宛如万丈光芒,照亮着人类文明发展的道路。以至于我们无论处在什么境地,只要翻开书,都能找到与自己处境相同的知己。他能知我所想,我能知其所思,他便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出困境。

    以前读书更像是走马观花,囫囵吞枣不觉其味,现在翻来更像是佳人照镜,一言一行尽在其中。

    我不经热了眼眶,不知悲其谁。

    一下午的课下来头昏脑涨,脚踩在地上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般虚浮无力,不过精神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这种兴奋就像是工作谈成的第一个客户后,销售任务的第一单完成后,自己第一次主导的展会顺利举办后发自肺腑的开心。

    原来自己再一次相遇文学,也会和当时的自己一样,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晚餐时间我循着记忆找到了沈华辰的教室。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他没有去食堂。他们班的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坐在课桌上低头写着试卷。我没有进教室,只是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声,他像是被惊醒一样抬起头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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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还餐票。一起去吃饭吧。”我道。

    “不用了,我不吃晚餐。”沈华辰道。

    “一起去吃。”我坚持道。

    他显得有些不耐烦,许是被我打断了做题的思路又或是嫌弃我耽误了他的时间,他语气稍重了些道:“我晚上吃面包就可以。”

    我听不进去他的解释,语气强硬道:“走,快去吃。难怪你这么瘦,瞅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

    沈华辰拧不过我,只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我把餐票还给他。

    “你知道你吃的面包除了能补充糖分和脂肪还能补充什么么?当零食吃还可以,当正餐吃你不怕身体垮了?”我道,说教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正好是高考冲刺阶段,你总不能吃垮身子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虽然学校的食堂是不好吃,少吃点饭菜至少也能补充一下身体所需的营养吧?生物书上没说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么?”

    “你怎么这么多话。”沈华辰道。

    “因为我是你爹!就你这年纪就不好好照顾身体,年纪稍大点低血糖、肠胃炎、胃溃疡,营养素缺乏造成各种营养性疾病全找上你了。”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高考是很重要,可是你已经在重点班了,以你的成绩一本没问题吧?不能因为成绩就伤害了自己的身体。”

    沈华辰不说话了,一路上保持着他惯有的沉默。我不喜欢僵局,特别是现在这种微妙的氛围让我感到极其的不适。“你说我上次给你表白了?”我问道。

    沈华辰依旧不作声。

    “我说了些什么?”我追问道。

    “你很烦。”沈华辰道。

    “哈哈哈,就你这臭脾气也就我当初眼瞎了才能看上你。换做是现在的我可看不上。”我笑出声,“也有人跟我说,有些不该期待的东西就不用奢望。我刘芸行走江湖十几年,早就明白了一点,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好好高考,各问前程。还有,我还想对你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十七岁的我,对你犯下的错。既然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去改变。

    “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饭。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我俩恩怨两消。”我快走几步和沈华辰拉开距离。

    直男的爱情是最不敢奢望的。混圈的人都心知肚明。

    像我们这类特殊的群体本就是摆脱了世俗禁锢的一场离经叛道,当自己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与世界抗争到底,这种勇气足以支撑我们去抵抗他人、家庭、社会的不认同,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然而直男不一样,他们的喜好并不固定,他们也无法排解周围人带来的压力。即使是圈内人双方都能因观念不同而产生分歧最终分崩离散,还有什么理由指望直男为了一个人抛弃全世界只和你长相厮守。

    如果真的是,那就不是言情剧,是科幻片了。

    经历了八年的社会磋磨,即便是再嶙峋的石子也得变得圆滑了吧。我也不是那个理想主义少年了,不会抱着一本言情看就幻想会有一个脚踩七彩祥云的至尊宝为我而来。首先,我不是紫霞仙子;其次,我和她性别不同。磁铁都知道异性相吸,作为拥有高智慧碳基生物的我怎么会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呢?

    只是年轻的时候相信爱情,到后来更看重了现实。

    今天晚上有一场烟火秀。我是听隔壁桌吃饭聊天的时候说的,目的是学校为了庆祝上届学长学姐取得的优异成绩同时为了激励我们再创佳绩。说来说去,最直接的福利是,晚自习第一节课不用上课。

    不上课我当然是最开心的一个。学生时代的生活就好像一潭死水,稍有点风吹草动,特别是和不用上课与讲座有关的,都能让波平浪静的水面泛起涟漪。当学校广播播报完,刚进班组织上课的科任老师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班主任刘权后脚就踏了进来。

    “大家出教室,排好队,听指挥去操场。”刘权道。

    “权哥,我们是不是去看烟花。”有胆大好奇心重的同学向刘权求证道。

    “去了就知道了。一个个排好队,跟着前面班走。”刘权嘱咐道。

    我随着人群出了教室,在队伍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班与班为单位向操场走去。高三的教学楼是四合院的样式,我们班和一班队伍的位置正好都在最前列,借着皎洁的月光遥遥相望我竟一眼就看见了沈华辰的身影。

    沈华辰的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不过我觉得是他身上特殊的气质让我总能一眼就发现他。以前是,现在也是。二十八岁的我回到校园依旧能被他的气质所吸引。我自嘲地笑了笑,别过了头。

    随着体委发号施令,队伍一路小跑起来。我有节奏地摆动着手臂,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工作的几年里我也暴胖过、暴瘦过。胖的时候弯腰都困难,走两步路便气喘吁吁,瘦的时候也是如此,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几乎黏在座位上懒得动弹。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能绝不蹲着。放假得闲的时候也是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只餍足的猫。

    十七岁的我,原来身体素质这么好。我不经感叹道。

    “刘芸,跟上队伍,你这条从你这空出这么大一截。”刘权喊道,“所有人都跟紧点,保持队形,学校领导都在,集体活动的时候不要拖班级的后腿。”

    到了操场所有班级都有序列成一排,随后学校领导致词。所说的内容无非是祝贺上一届学子在高考中取得的优异成绩,对我这一届寄予的期待和未来学习生活的要求。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操场上游走,试图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班离我们九班的距离可算是一头一尾,我们后面也只有两个班。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人可不算容易。不过领导讲完后负责主持本次活动的教务处主任说了一句:“有请14届优秀学生代表沈华辰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