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无名者的守护

    纷争战乱,厮杀掠夺,每天都在洛克里斯上演,形成了相对的平和。

    对于均衡界的生命而言,城外的荒野是一个广阔的培养皿,贫瘠,竞争少。

    荒野中的可悲生物们不断挣扎,为的是进入另一个资源更加丰富的培养皿,洛克里斯高塔。

    飞升之地的生物在更狭小的范围内争取更丰富的资源。

    从荒野到洛克里斯,形成了一道可视化的升格之链,好让所有的生命为之行动,为之努力。

    从大的时空历史范畴来说,和平局面长存,此地乃是不折不扣的守序之地,一切的变动都有迹可循。

    一个名为飞升的传说。

    一个催生飞升者的培养皿。

    一个均衡的秩序世界。

    然而

    安宁,平静,稳定,诸如此类的词汇,注定不能在时间线上一直延长下去。

    运动是世界存在的方式,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是绝对的。

    “吼”

    低沉威严的啸叫划破月光下古城的静谧,漆黑双翼与夜空融为一体,振翅而下。

    从未在美好家园出现过的诡异生命,成群结队扑向洛克里斯

    黑点掠过月光的瞬间,地面上的生物们才第一次捕捉到了其形态。

    人型的活物背生双翼,翅翼根部在后腰最后几根脊椎骨的位置,厚厚的金属羽毛覆盖其上,边缘处雪白刺眼,光可鉴人。

    活物体表披着一层锁子甲,甲下是片状的鳞,密集轻薄,严丝合缝。

    它的头脸位置被大捆锁链纠缠,面部向内凹陷,呈现漆黑的空洞状。手中则握持着各式各样的黑色金属武器,刀枪剑戟锤,不一而足。

    兔子们站在空旷的地方,望着那些个黑色生物从天而降,议论纷纷。

    “来了来了它们来了”

    “该死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诅咒,一定是诅咒待会儿跟我去抢夺它们的尸体,好好炮制一番,定能成为大份祭品”

    “胡说被诅咒感染的怪物可比它们丑多了”

    “那你说是什么”

    “那一定是呃,我也不知道,它们那么黑,就叫黑色恶魔怎么样”

    “胡说,应该叫黑色羔羊,我要把它们宰了,再把那层看上去很猛的装甲扒下来。”

    “你们都胡说,它们长翅膀,应该叫有翼羔羊。”

    “羊会飞吗,你这个白痴。”

    “你的意思是恶魔会飞你才是白痴”

    “那你说”

    洛克里斯的居民一点也不慌张,摩拳擦掌等着那些生物冲下来,一个个饥渴难耐模样。

    笑话,游荡的残魂还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存在吗

    只要一无所有,就不怕失去。

    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肆意践踏。

    随性掠夺。

    麻木不仁。

    野兽本能。

    它们现在正在思考的东西,是天上那玩意儿的口感和献祭价值。

    “吼”

    示威般的吼声连成一片,在无尽的天地间久久回响。

    成群结队的黑点不断从裂缝中涌出,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逐渐成为遮天蔽日的蝗虫群。

    第一只有翼羔羊冲到洛克里斯前,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在它面前,将之撞了个七荤八素。

    倒飞出去一段,有翼羔羊想也不想冲上前去,手中黑钢大刀疯狂劈砍,砍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进展。

    更多的羔羊撞在屏障上。

    密集攻击落下,雨打芭蕉,仿佛一群疯子在对着空气挥刀。

    后面的黑点推挤前面的,互相撞击重叠,粘合乱动,爬满整片天空。

    突然,透明屏障向前扩张了一圈,所有被触碰到的有翼羔羊原地消失不见,破碎的空壳碎渣如雨而下。

    愤怒嘶叫,黑色生物群开始向后飞退,远离那道吞噬一切的恐怖屏障。

    用不了多久,这些残骸就会吸引来大批的野地拾荒者,诅咒怪物,但现在没有哪个城内居民在意这些。

    “哦,老天啊,我居然忘记了洛克里斯的屏障,上次启动还是在什么时候。”

    “一百七十年前,大规模被诅咒者集体冲击高墙,曾经启动过一次。”

    一位佝偻着背,眉毛浓密的兔子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黑暗,眼中交杂着恐惧和狂热。

    那是辉煌荣光与漆黑绝望交织的年代,是滋生罪恶的温床,也是抹灭英雄的坟地。

    曾经屹立不倒的英雄们早已沦为随风

    飘飞的土灰,逝去的一切成为今日的伤痕。

    “当时死了很多人,连许多积年老家伙都没能熬过去。”

    “屏障破了”

    “破了,但它坚持了很久。”

    “那道屏障,究竟是什么,我到洛克里斯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

    “无名者的守护,那是一位无名的英雄于两百余年前建造的奇迹,无形无质的空间之墙,守护屏障庇护洛克里斯,免遭诅咒污染荼毒在守护竖立于黑暗大地之前,怪物们能够自由出入洛克里斯,前往沉沦湖献祭。”

    “那可真是混乱的日子,不过听起来会更快的凑齐飞升所需血肉。”

    佝偻兔子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更快的凑齐血肉,或者更快的沦为祭品。”

    “老东西,你说这次它会被击破吗”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除开那汪洋大海一般无穷无尽的被诅咒者,这世间还有何种力量能够有资格冲击无名者的守护”

    老东西眯起眼睛,缅怀着过往的辉煌时代。

    它来到洛克里斯已经太久了,早已失去飞升的念头,并把这个阴森绝望高度普及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家。

    在彻底回归虚无之前,自己都不会有机会看到美好家园大门被踏破的一天。

    这里是神造都市,杀戮高塔,飞升之地,是均衡界的核心,均衡界本身

    “哼哼哼哼”

    压抑的笑声自那高天之上响起,那每一个音调中蕴藏着无尽的嘲讽,又表达着某种病态的敬仰和极致的推崇,极度矛盾,却又浑圆一体,不分彼此。

    大地上的每一个活物都能听见它的声音。

    天空中的每一粒微尘都能感念到它的情绪。

    同幅共振,喜怒哀乐,所有的精神与都在这至高的意志中得到彰显与燃烧,在近乎残酷的虔敬中无限蔓延。

    抬头仰望。

    老兔子梗着脖子,下巴与地面垂直,浓眉下细小的眼睛缓缓睁大,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突。

    它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又或是世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遮天蔽日的有翼羔羊向两边散开,它们在空中弯下腰,对着那道空中路径正中的伟大存在俯首鞠躬,献上自己纯粹而疯狂的敬意。

    一位身穿锁链的人形生物。

    身穿锁链

    它的身体被层层叠叠粗大黑锁束缚,长长的锁链捆住其手脚,拷住脖子,末端一直延伸到天边的黑色裂缝之中。

    它拖着锁链,踏空而行,自上而下,一步步走向洛克里斯。

    压力。

    压力

    压力

    如山的压力,凝实的压力,它压迫在生物们的心头,把人从头到脚摁在地上,往地里压。

    膝盖止不住的发抖。

    身体剧颤。

    哆嗦的声带无法发出像样的声音。

    即使是最无法无天的兔子也停止了傻笑,伸手抹掉嘴角的唾液,直直望着那超越常识范畴的锁链身影,无法抑制心底恐惧。

    它无时不刻不在释放存在感,像是要硬塞到人的眼睛里,成为视网膜上赘生的全新器官。

    “摩汐”

    “永恒断章的持有者,反叛弑主,背弃天职,流亡外域”

    “我来找你了。”

    “出来见我。”

    “出来”

    “见我。”

    嘎啦嘎啦

    举起手臂,那道渺小身影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十字型巨剑,通体亮白,明亮如银质。

    身形一阵模糊,牵扯着巨大锁链的身影瞬间穿过了无名者的守护,出现在屏障内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咔擦”

    清脆的裂响声。

    起初是一道很小的裂缝。

    下一刻,裂缝自原点处爆发蔓延开来,白色的伤痕瞬间爬满整片无形屏障。

    破碎

    崩坏

    无数透明的糖衣状碎块从天上飘落,后面是雪崩一般倾泻而下的黑色雨点。

    高天之上,月亮之下,浑身缠绕锁链的人型生物俯视着洛克里斯,没有谁能看见他的表情,却莫名能够明白他的心情。

    那是由崇高伟大意志自发辐散出来的情感波动,强制性的感染物质,改造智慧生命。

    执着。

    强烈的执念。

    它的执着,有如一柄烧红的烙铁残剑,即将贯穿这黯淡世界的漆黑心脏。

    狂风呼啸,漆黑的双翼掠向城中,死亡的

    阴影将所有的生物悉数笼罩。

    一只只兔子被巨大的武器挑起,抛到空中,再随意挑落,丢下摔死。

    有的兔子奋起反抗,爆发出浩瀚能量波动,随后吸引来更多的有翼羔羊,将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缓缓蚕食吞噬。

    战斗发生的并不突然,很多兔子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奈何实力不济,难以对抗那些成群结队行动的飞行怪物。

    外城区遭到有翼羔羊的入侵,已经无法维持基本的秩序,城卫军们在成建制的怪物军团攻击下束手无策,岌岌可危。

    然而,洛克里斯终究是里侧世界的中心,真正的力量长眠在古老巨城深处。

    内城区,乃至更加高层的可怖生物,正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