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本官受理了

    阮玉薇一个用力过猛,将木楔子砸断了,凳子腿儿再次摇摇欲坠掉到地上。

    她泄气一般地将锤子扔在地上,她咬着下唇,眨了眨眼,才将心底的那股委屈又吞了回去。

    刚准备重新捡起锤子时,一团黑影挡住了她门口的阳光,人形的影子恰好投在她要修理的凳子上。

    一股清幽的木香,是陆让。

    阮玉薇捡锤子的手一顿,“客官请回吧,今日没有饭食。”

    陆让扫视了一圈不复往日繁忙的小铺子,视线落在坐在小马扎上的阮玉薇身上。

    他又说一遍早上他说的那句话,“阮娘子,你要报案吗。”

    阮玉薇抬头,陆让的脸陷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脸。

    “我报了。”她的长睫轻颤,“可是我被赶出来了。”

    她的唇角扯出一抹不达眼底的浅笑,“没有被告,没有状纸,不曾听我一言,便被赶了出来。”

    “就和当初在吴州一样,无法申辩。”

    说罢,她捡起一个木楔子,“民女的小案子可能不足挂齿,大人请回吧。”

    阮玉薇低头的瞬间,陆让深邃清冷的眼眸微闪,片刻后他才缓慢道。

    “阮娘子的案子,本官受理了。”

    阮玉薇惊诧地抬头,“陆大人……”

    陆让,“这样无视法纪的事儿在我大理寺门口发生,本官绝不姑息。”

    他最后瞥了一眼她微红的眼尾后,转身朝大理寺走去。

    “大人留步!”阮玉薇站起身来,急急出声。

    陆让微微侧身回首,就见她手里拿着早晨他给的那一方帕子,“本官无泪。”

    春日暖阳,清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角。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一如他的人。

    直到陆让的背影消失在大理寺的门后,她才慢慢垂下眼睑,帕子洁白细软,一角还绣着一株三角梅。

    半晌后,她唇角微微勾起,将帕子仔细收起,“还是有好官。”

    铺子里的桌椅损坏地太多太严重,阮玉薇借了一辆独轮车,将坏掉的桌椅全部推到了城南的木匠铺。

    老木匠皱着眉翻看着缺胳膊少腿儿的桌椅,“姑娘,把没断的拆拆,能凑出三张凳子,一张桌子。”

    “剩下的,只能当柴烧了。”

    阮玉薇咬着牙看着地上的一堆“柴伙”,“那就请老师傅修好,然后再添置四把凳子,两张桌子。”

    “送到城东朱雀街大理寺对面的那家食肆。”

    铺子里毁了三张桌子,七张凳子,好不容易一个月赚了几两银子,现在不仅全被抢了,还要重新添置桌椅。

    幸亏她那巨款银票随身携带!

    老木匠指挥徒弟把这一堆“柴伙”先搬进去,“姑娘,凳子二两银一个,桌子六两银一张。”

    “行。”她从袖袋里掏出几颗碎银,递给老木匠,“修好了,旧的新的一同送过去。”

    阮玉薇刚从木匠铺出来,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差点儿就把她撞倒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把折扇就伸到了她的眼前。

    “你不说你一个月只赚五两银吗!怎么买桌椅二十两说花就花!三两为自己寻个公道就舍不得了!”

    原来是在京兆府门口就开始缠着她的那个书生。

    这书生,衣衫虽然只是一身月色书生装,但是他腰间的玉佩价值不菲,就是比陆大人身上的那块儿都要水润,还有头上的发带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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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富贵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今日见到的公主。

    阮玉薇退后了一步,“公子,小女子开店谋生,没有桌椅如何招待客人。”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公道尚可以活,没有桌椅,无以为生。”

    李昭林指着她的扇子,顿了两顿,然后慢慢收了回来。

    他还以为上午见到这女子时,是推脱他的说辞,没想到是真的没钱。

    “那、那你寻回了公道,赔偿了桌椅,不就不用花这二十两了。”

    阮玉薇觉得好笑,还真是富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公子,就算寻回了公道,那人却是个比我还要穷酸的人,拿不住赔偿我桌椅的钱,到头来还是要我自己买,我岂不是多花了三两。”

    “那……那你平白被人砸了铺子,不是吃了哑巴亏?”

    阮玉薇看了眼京兆府的方向,“大约,这就是老人说的,吃亏是福。”

    李昭林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轻嗤了一声,“那就不是一个东西,不用理会。”

    阮玉薇点点头,“对,不用理会,所以,也不需要请公子做状师了。”

    说罢,她绕开他,推起她借来的独轮车,这车是朱哥拉猪的车,她得尽快还回去,朱哥下午还要拉一趟。

    李昭林看着阮玉薇纤薄的背影,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他再没打赢一个官司,他爹就要抓他回去读书了。

    他牙一咬,大不了就不赚她的钱了!到时候他自己拿五两银混过去!

    想到这儿,他又追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姑娘,我不要你钱!我帮你打这个官司!”

    “咱们不能平白地叫人欺负了!就算不能赔钱,让衙门打他十个板子也能一解心头之恨!”

    阮玉薇有些恼了,这些公子哥实在闲得没事,不应该去吃喝玩乐吗!

    “公子,我不需要,您去找别人吧!”

    李昭林“啪”地打开扇子,开始苦口婆心,“姑娘,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你忍让一次,你能忍让十次吗?你现在有二十两买桌椅,你还能有二百两买桌椅吗?”

    阮玉薇不再说话,只是再次加快了脚步。

    当她脚步生风地回到食肆的时候,李昭林也跟着她喘着气地走过来了!

    他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她不仅没有松口,还越走越快!他差点儿就跟不上了!

    “我说你这小娘子,本公子说了这么久,都不要钱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

    阮玉薇抬起袖子擦了下脑门的汗,“公子,小店招牌,卤辣肠,都是每天买的新鲜大肠做的,小女子请公子吃,不要钱。”

    猪大肠……

    李昭林面露嫌恶之色,“这种污秽之物,本公子才不吃!”

    阮玉薇目光灼灼,“公子怎么能这么说,都不收你钱了,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

    “你!……”李昭林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将他的话还给他了。

    他轻呵了一声,“你这小娘子,倒是固执得很。”

    阮玉薇也懒得再同他多言,“公子回吧,这种小地方不是公子待的。”

    “阮娘子。”

    阮玉薇回头就看到,陆让带着石婶儿站在门口。

    她的嘴刚张开,一旁李昭林就已经化折扇为武器冲上去了。

    “陆让!我说过,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