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节哀顺变

    薛方早上才被孔宁逼着吃了好几个包子,这会看见包子都觉得反胃。

    薛方坐在白梦寒对面,安静看着她吃饭。

    白梦寒不紧不慢吃完饭,薛方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接过她的碗进了厨房。

    薛方去洗碗,白梦寒翻开薛方带来的书,语文练习题都做完了,剩下几篇文言文没有翻译。

    薛方有点偏科,文科薄弱,文言文更是他的弱项,好几处翻译得都不对。

    白梦寒拧开钢笔,把他的几处错误都改正过来。

    “姐,我下周就要回学校了,你快帮我把这些题都给做了吧,我真的不会。”

    薛方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祈求白梦寒帮他做题。

    一上午时间,两人都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做题。

    军区医院,沈随安和薛灼相对而立,两个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良久,薛灼才开口打破沉重的气氛:“医生还是建议办理后事,再这么拖下去,升哥只会更痛苦。”

    沈随安张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医生劝过几次,他们也轮番劝过,可是田佩兰始终不同意放弃治疗。

    薛灼头疼地点根烟,烟雾缭绕间,沈随安转头去了护士站。

    “赵护士。”

    赵知音回头,满面愁容地走过来。

    “沈团长,找我有事吗?”

    沈随安颔首,请赵知音借一步说话。

    赵知音跟着沈随安来到窗边,沈随安正色道:“赵护士,你和田嫂子走得近,我想让你帮忙劝劝她,让升哥安心地走吧。”

    赵知音为难道:“我也为这事在发愁呢,孙医生都说了好几次了,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非说升哥还会好起来。”

    赵知音都这么说了,沈随安也不好再为难她。

    田佩兰不在病房,小花看见沈随安和薛灼进来,怯生生地叫了声叔叔。

    薛灼摸摸小花的头发,把她抱在腿上坐下。

    洪升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浑然没有平时的生气。

    “升哥?”

    沈随安小声喊一句,洪升毫无反应。

    沈随安颓然坐在椅子上,心中一股闷气憋得他难受。

    田佩兰端着搪瓷缸进来,看见沈随安和薛灼时,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病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嗬嗬……”

    一直闭着眼睛的洪升毫无征兆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几声古怪的哼叫,转动眼珠看向站在门口的田佩兰。

    田佩兰几步走过来抓住洪升的手。

    在她的记忆中,丈夫的手永远都是干燥温暖的,可此刻,这只平时能给她带来温暖的手,却是如此的冰冷黏腻。

    “升子哥……”

    田佩兰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让、我走……吧……”

    洪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从破旧的老风箱里漏出来的一样。

    “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母女俩咋活啊!”

    田佩兰痛哭出声,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抓起洪升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

    她额头抵在洪升的手上哭了许久,始终不见洪升反应,惊慌地抬头一看,才发现洪升胸口毫无起伏,他已经走了。

    “升子哥!”

    “爹!呜呜……”

    小花不懂生离死别,但是看娘哭得那么伤心,她就忍不住跟着掉泪。

    薛灼放开小花,出去叫医生了。

    “嫂子,节哀顺变。”

    沈随安闭眼平复一下心情,过去帮忙给洪升整理遗容。

    “不许碰他!”

    田佩兰发了疯一样扑打在沈随安身上,沈随安站着不动,任由她发泄。

    “升子没走,他还答应我要跟我一起回家呢!他还没看见小花长大呢!”

    “娘!呜呜!”

    小花被她发狂的样子吓到,无措地长大嘴巴嚎哭。

    “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薛灼抓住田佩兰的手臂,把她拖到小花旁边,怒道:“升哥住院以来,随安忙前忙后打点关系,时不时还拿自己的工资补贴你们,你不感激他就算了,怎么能打他呢?”

    薛灼还想继续说,被沈随安抬手制止。

    洪升骤然离世,田佩兰一时无法接受,情绪激动,沈随安表示理解。

    孙国梁带着赵知音利落地收走病房里的仪器,交代家属尽早让死者入土为安。

    薛灼和沈随安借来担架把洪升抬到车上,田佩兰带着哭泣的小花一起坐上车。

    沈随安开车,送她们回家。

    车子开到郊区,拐上一条土路,七拐八绕晃到一个小村子里。

    沈随安把车停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前,和薛灼一起把洪升抬到堂屋里去。

    堂屋里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上面用金色油漆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这是给升子哥准备的,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田佩兰解释一句,默默走进厨房打盆水过来给洪升擦身。

    “我不肯相信升子哥会死,砸锅卖铁也要给他治伤,家里的钱已经花完了,还欠了你们一大笔钱,所以这葬礼,就不办了,明天一早,我找几个人把升子哥抬到后山上埋了,就算他入土为安了。”

    沈随安和薛灼没意见,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外人不好插手。

    田佩兰不想让人打扰,请求薛灼和沈随安把小花一起带走,明天一早再送回来。

    今天晚上,她想再陪升子哥说说话。

    “嫂子,节哀顺变!”

    薛灼牵着小花的手,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小花坐上车回城。

    小花很懂事,乖乖坐在后座,扒着车窗,泪眼汪汪地和娘挥手。

    “小花啊,你可得听叔叔们的话,没有了爹,以后叔叔就是你的依靠了。”

    田佩兰拉着小花的手,不放心地叮嘱她一定要听话。

    小花含着眼泪点头,两只小手抓着田佩兰的手不愿放开。

    “走吧,走吧!”

    田佩兰挣开小花的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随安发动汽车,车子扬起一溜尘土,消失在乡间小路上。

    “小花啊,我的小花!”

    田佩兰追着车子跑几步,哭喊着闺女的名字。

    “佩兰,你这是干啥呢?”

    隔壁一个老婆子颤颤巍巍走过来扶着田佩兰,宽慰她几句之后,叫来儿媳把她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