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跟他分手

    迟屿抬起狭眸,“赶我走?”

    沈意浓有片刻恍惚,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倒是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意识到自己口吻过重的迟屿,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

    她此刻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抿着绯唇,睫毛浓密如蝶翼地眨着,半敛着的眸子当中看不出情绪,神色也恹恹的。

    他刚刚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了?

    迅速收回视线,黑眸低垂,迟屿面色冷淡。

    “你在国外怎么样?”

    静谧到落针可闻的空间,率先响起他略显沙哑的声音。

    沈意浓意识回笼看了他一眼,他修长干净的十指交叉,骨节分明,手背上隐约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脉络。

    结实有力的小臂搭在桌面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男性荷尔蒙张力。

    “还好。”

    她心里酸涩,有些感怀,迟屿的变化已经这么大了。

    “无非就是日夜颠倒,作息混乱。”

    “或者陪领导应酬,过生日,吃饭什么的。”

    沈意浓三两句便把这些年在国外飞行的工作流程,说的轻描淡写,潺潺如水。

    仿佛很顺利,没阻碍也没压力。

    但迟屿从她那双水灵润泽的双眸当中,看到一层浮起的冰霜,那霜遮盖住了所有情绪。

    她在勉强。

    意识到这一点,迟屿心沉了又沉。

    这些年,沈意浓肯定过的很不好。

    他嗓音低哑,换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没收?”

    沈意浓眉拧起,揣摩着迟屿这句话从何而来。

    没等到她的回应,迟屿薄到血丝清晰的眼皮掀起,定眸对视。

    “我之前给你打过钱,你为什么没收?”

    沈意浓这才明了,回忆录转瞬推前——

    那是半年前的事。

    有次迟屿得知她过得并不如意,微信给她转账了五万块钱。

    但是她没收。

    24小时的期限过后,直接退还到了他的账号上。

    也是后来,沈意浓知晓,他当时出任务受了很严重的伤,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明明他自己都危在旦夕,还要管她过得如意不如意。

    每每想到此,她就觉得在他面前愧疚的连头都抬不起。

    回忆戛然而止。

    “我跟你非亲非故,没有理由拿你的钱。”

    沈意浓语气平坦,神色淡到仿佛是在跟一个陌生人交谈。

    迟屿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放在桌面上交叉着的双手,缓缓松开,氤氲在掌心的潮热化为汗珠。

    冷湿的覆在皮肉上。

    下一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钱不可以,黎景深的就可以?”

    他本来不想提起那个男人。

    可她实在过分。

    每次见到他,就像见到了瘟神。

    避之不及。

    沈意浓听到他的话后,有些惊诧的看了迟屿几秒,随后把眼神挪移到旁处,内心动荡不安。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黎景深的存在的?

    跟黎景深在一起那些事,她谁都没说过。

    而迟屿却……

    除非,他在背后查了她。

    一瞬间,窘迫,无助,难堪,所有负面情绪席卷而来。

    这是她埋藏在心底的私事,就像一块刚刚结了痂的伤口。

    本来都快要愈合了,又被撕开,渗出血珠,再承受一层痛楚。

    对面,迟屿线条性感的下颌微微抬起几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盯着沈意浓。

    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看到她情绪不佳,他心里却莫名流露出几分高兴。

    看来她和那个叫黎景深的男人,关系已经不怎么样了。

    不然也不会提到他就会变成这样。

    压下心底思绪,迟屿一字一句,“跟他分手吧。”

    “他配不上你。”

    沈意浓卷翘的眼睫搭在眼睑,淡灰色的阴影投在眼眶下端,双眼皮褶皱的地方,还明显地印着一道淡淡痕迹。

    半掩着的窗户露出缝隙,将丝丝柔风送进来。

    她鬓边地碎发扬起,轻轻扫在侧颊,有点痒痒的。

    她抬手将碎发挽在耳后,“跟你无关。”

    话毕,她霎时站起,精巧细腻的侧颜上没什么表情,但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却透着股子幽寒,像是触及到了她的敏感地带。

    跟刺猬似的。

    竖起尖刺,将迟屿扎的一阵阵疼。

    迟屿见那抹倩影离席,再按耐不住起身,三两步裹住沈意浓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瞬间在他掌心蔓延。

    “你放开我!”

    “不。”

    沈意浓越挣扎,迟屿裹挟的便越紧。

    拉扯着她的手腕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却能松松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清风扫过屋内的每一处缝隙,她的发丝被掀动,在半空中漂浮起弧度。

    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在鼻息间。

    迟屿身上那股冷厉的气息瞬间被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沉浸在她温柔乡里的缱绻,和埋藏在心底的迷恋。

    他像是着迷般的撩起沈意浓那墨色如瀑般的长发,来回在指尖碾揉。

    动作轻到微乎及微。

    但沈意浓还是敏感地察觉到。

    挣扎着就想从他身边窜出,但稍稍一挪动,头皮处的疼痛就扯得她倒吸凉气。

    “迟屿!”

    任由沈意浓小脸羞愤红了,也不愿意放开她。

    反而得寸进尺地将身子与她贴近,直到感受到烫热的肤温,他才没有更近一步。

    他怕。

    怕急功近利,把面前的小刺猬给整应激了。

    他脑海中刚掠过这个想法,左脚背就感知到一阵生疼。

    “嘶。”

    迟屿松了手上的揽劲,好容易拨玩着的发丝,就这么滑溜溜地从指尖划过,重归于沈意浓那众多发丝中的一缕。

    沈意浓推开他后,气息不稳地后退几步,敛垂着的眸光中皆是疏离。

    “迟屿,我还是走吧。”

    沈意浓本能意识想远离他。

    甚至说完这话就往卧室走去,拉过行李箱就要收拾东西。

    看着沈意浓绝决的背影,迟屿心猛然钝痛,大步走到卧室门口,上前扼住她的小臂,眸光中含着几分深谙,“你别收拾了,我走。”

    迟屿知道是他刚刚没把控住的冲动,刺激到沈意浓了。

    所以现在最不应该留下的人,是他。

    撂下那句没有温度的话,迟屿像阵风似的,走向玄关处再不见身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可宽阔空荡的公寓里,只剩下沈意浓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