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这个世界肯定是疯了!猫女在心里破口大骂。

    毒藤女的行动速度很快,但并不难追踪——她如今走一路就播撒一路的种子,一棵棵参天大树在哥谭破碎的街道上拔地而起,枝条插进路旁建筑的窗户,绿叶遮蔽了太阳。

    眼看着这么多巨树拔地而起的画面已经很疯狂了,而那位自称格蕾西的农夫则让这幅画面更添几分恐怖:猫女从韦恩科技里追出来的时候,只见那年轻姑娘握着斧头甩动了一圈,像挥舞一片羽毛一样把它迅猛砸向毒藤女种下的那棵高大挺拔,足有两三人才能合抱的橡树。

    第一下,斧刃深深嵌入树干,橡树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种并不常见的“咚!”声。格蕾西毫无停顿地将直没入柄的斧子拔了出来,再次挥下,木屑飞溅,斧面在木质纤维上滑动的声音听得赛琳娜感觉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第三下,力度更加猛烈,以至于这棵巨木已经开始摇晃,那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好似掰断一根坚果棒。农夫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了,在猫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轻盈地后退半步,斧头闪电般第四次砸向同一个点。

    随着这一斧子敲击下去,巨大的裂痕从格蕾西反复劈砍的那个点开始像活物一般飞快地向前游动起来。巨木轰然倒地,尘土飞扬,树枝四处散落,只留下一个圆桌那么大的树桩坐在原地。

    猫女感觉那棵大树不是倒在地上,而是砸在了她头上,光是看着这过于超乎现实的一幕,她就有点发抖。赛琳娜简直无法把刚看见她时的那有着高高身材和柔和脸庞的年轻女孩跟这个表情凛冽,肌肉贲起的狂野女人联系在一起,尤其是格蕾西的挥动斧子时的那种气势:她简直不是在砍树,而是在砍头。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格蕾西又把斧子收起来了,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收集木材——以猫女的眼力都没看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感觉格蕾西只是步伐轻快地从散落的木头旁边走了过去,那些被砍断的木材就被闪电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一起,然后……原地消失了?!

    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格蕾西身上的T恤衫、牛仔裤和那个不大的双肩书包,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斧头不够利,现在没法砍碎这个大木桩。”格蕾西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遗憾地对猫女说,“过几天我得去找找铁匠。”

    赛琳娜觉得她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这画面变得更疯狂了。她从地上那个光秃秃的大树桩上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我们得抓紧时间跟上毒青藤,不然她非得把这些怪树种遍整个哥谭了——格蕾西?!你听我说话了没有?别光顾着砍树了!”

    “咚!咚!咚!咚!”

    *

    哈维·布洛克警探感觉今天应该是世界上最操蛋的一天。

    他黎明时才下晚班,准备去哥谭中城买包雪茄再回家,结果看到了个逃犯;他扔下雪茄去追逃犯,刚跟那混账交上手,就突然被地震给掀翻在地;等他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地躲过了第一波倒塌建筑物砸落的水泥块,又发现自己和一根泄露的煤气管道面对面,而对面的一辆被砸坏的汽车排气管就在这时往外蹦了个火星。

    布洛克警探不愿意回想自己是用怎样狼狈的姿势跳入水里才在那场煤气爆炸中逃出生天的,只从他少了半拉的外套和还在流血的手臂就看得出来当时的情景了。但糟糕的事情显然还没完。

    等他好不容易举着自己还插着一根金属管的手臂走进哥谭警察总局时,发现这里的情况也没比街上好到哪去:警察们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似乎都在跑来跑去,大声喊叫,六神无主,直到他们警察局长的女儿芭芭拉·戈登坐在轮椅上滑进室内,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戈登女士发表了一通简短的演讲,并且坐到警局唯一一台没被砸坏的电脑前居中调度,秩序才开始逐渐回归。

    但所有人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没人能顾得上哈维·布洛克和他手臂上的那根该死的金属管。芭芭拉小声询问了她父亲的下落,但警察们只能遗憾地告诉她还没有找到戈登局长——事发时他似乎上了天台,准备抽烟或者召唤蝙蝠侠什么的。

    布洛克警探闻言下定决心,草草用牙拔出金属管,给自己裹上绷带,忍着剧痛一路冲向了已经坍塌的警局顶楼。

    好消息是他在废墟里找到了戈登局长——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被压在了蝙蝠灯下面,巨大的灯架替他拦住了一些致命的沉重碎块,但也让他动弹不得。

    布洛克警探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臂铆足了劲也没能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好在就在此时,布鲁德海文的超级英雄夜翼又不知道从哪里一路大喊着“芭芭拉!”径直冲了过来。

    直到戈登局长和自己的女儿含泪拥抱在一起,布洛克警探才觉得这天稍微好了一点。看起来局长对突然冒出来的夜翼和他刚刚喊着自己女儿的名字这件事心有狐疑,但毕竟情势紧急,他也不好深究,只好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夜翼和布洛克警探面面相觑,而芭芭拉·戈登则盯着电脑屏幕,假装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不存在。最后,布洛克警探识趣地举起双手,朝外走去:“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好吧?”

    “谢了,警探!”夜翼说,“我只稍微待一会。”

    布洛克警探郁闷地走了。刚走到警局门口,他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曼妙女子跌坐在地,正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在废墟里扒拉着什么,全然不顾周围的建筑物还在摇摇欲坠。

    警探打起精神,大步跑去,喊道:“嘿,女士,注意一下你在哪——呃——哦。”

    他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因为那跪坐的女人已经直起身,转了过来,露出她那标志性的满头红发和一身树叶子衣服——该死,毒藤女。

    布洛克警探看到这人美艳的脸就心里发怵,立马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那把哈弗它手槍对准了她,喊道:“好吧,青藤!举起双手——放到前面我能看到的地方,现在!”

    毒藤女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只是自顾自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近几步,半是哀怨半是梦幻地说:“我是来寻求帮助的,我要让一切都变得更加枝繁叶茂……从这个卑鄙的警察局开始。”

    “在我面前没门!”布洛克警探扣紧了扳机,怒吼道,“呼叫增援!宋!蒙托亚!”

    一声轰然巨响,有树从警察局的大门前突兀地破土而出,枝叶如同活物一般蜿蜒扭动着爬上哥谭警察总局门口古老的砖墙,粗壮的枝干几乎是瞬间就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那棵巨树仍未停止扩张侵蚀的步伐,警局门口的一辆警车几乎是瞬间被它隆起的根部抛飞,翻滚着砸在几个匆匆跑来的警察面前。

    毒藤女舒展着双臂,语气欣快地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只是个做了化装的精神病人——”

    “还把我台词给抢了——”布洛克警探说,“听着,你——”

    “——但我远不是这样!我是科学家,五月女王,植物新纪元的先知!”毒藤女陶醉地打断了他的话,在警探身后,哥谭警局轰隆隆地摇晃了起来,似乎要被那棵怪树连根拔起,“哥谭的疼痛很快就会结束了!你应该为这里是第一站感到自豪……”

    那棵缠绕在警局大楼上还在疯狂生长的怪树抽搐了起来,一根枝条蠕动着伸进二楼的窗户,把蒙托亚警探给卷了出来。警探挣扎着在空中踢打着那粗壮的枝干,但是作用不大,她仍然在空中被甩来甩去,情况危急。

    布洛克警探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真是受不了跟精神病罪犯打交道了,只想赶紧结束这倒霉的一切。他抬起枪口,怒吼道:“够了!赶紧停手,不然我这把哈弗它就要开火了。”

    毒藤女笑着,朝他走近了几步,修长的手指柔柔地托起他的下巴。布洛克警探呆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她按下了手里的枪口,又是什么时候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冷汗密密麻麻地在他后背沁出,但他只能看着毒藤女那张柔情无限的脸逐渐靠近,声音轻柔得像死神在情人耳边的爱语:“不对,你不想杀我。你想吻我……”

    咚!咚!咚!咚!

    光怪陆离目眩神迷的世界中,一声连着一声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布洛克警探的耳边,像有人在他头顶打碎了一个鸡蛋一样,他一甩脑袋,整个人在原地趔趄了一下,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

    等他回过神来,正看见猫女愤怒地拦在他面前,对着毒藤女挥动着自己的长鞭,而毒青藤毫不留恋地甩开他,飞快地拉着藤蔓飞走了。布洛克警探目瞪口呆地看着猫女嘶嘶直叫地对着逃走的毒藤女挥舞着爪子,一时间感觉这个世界终究荒谬得超出了他想象的样子:

    “哈?啥……?岂有此理,这都什么跟什么,万圣节吗?!”他喊道,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去,“我老觉得你俩肯定会干一架,在我当值的时候——哎哟!老天啊!”

    布洛克警探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就在他面前,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绿发女人正高高跃起,挥舞着手里的长柄斧对着那棵纠结生长的怪树发起最后一击。

    那真是十分漂亮的一斧,灰色的金属就像是用热刀切开一块黄油一样丝滑地插进了木头的最深处,随着一声爆裂般的声音炸响,整棵巨树吱呀轰然倒地,落点就是他们的方向。

    多劫多难的警探狼狈地向后跌倒,试图躲过那朝他倒来的大树——真是命在旦夕的一瞬间,那树眼看着就要把他压成肉泥。但就这一瞬间,在他的视野中央,一道雪练般的光芒闪过,闪电般斩碎了那正在倾颓的巨木。

    被砍得整整齐齐的木料像雨点般从空中散落在地,不等它们砸在布洛克警探身上,有人就伸手一揽,将它们统统塞回了包里。

    布洛克警探在地上勉强撑起身体,看着那个手里还提着斧子朝他一步步走来的绿发女人,心中万般惊骇:这又是玩的哪出?这还是人吗?!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刚刚巨树倒塌时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地站着,貌似从容淡定的猫女:“你认识?”

    “嗯。差不多吧。”猫女简洁地说,“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