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

    自从黄海青被流云县公安局送进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以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一天流云县公安局接到来自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电话催他们向医院住院部支付住院费用。公安局财务科于是就找王东询问,问他对这位犯罪嫌疑人后面的处置问题?财务科科长说,前期公安局已经给患者垫付了将近二万块的住院费用,当时转账备注栏目里是刑侦大队垫付款。因此,在前款没有处理好之前,财务室将拒绝再为这名患者垫付任何医疗费用,并要求王东及时处理好前期为此付出的款项。

    这事令王东非常被动,移送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决定是王东他们提出来的,虽然领导也在意见书上签字同意,但事情最终结果财务部还是要向王东他们大队来追究。

    王东眼看财务口气很硬,知道一时不好沟通。于是,王东决定去找黄海青家属协商此事,看黄海娉能否拿出一部分钱款,先暂时应付一下住院费用?

    王东叫谢涂一起开车前往宝亭镇云杉村去找黄海聘。宝亭镇距流云县城大约只有十一二公里的里程,谢涂很快就开车来到了宝亭镇,停车一打听前往云杉村所在地?有人就给他们指点了一条道路,说顺着这条泥砂路再走三公里,穿过一个大村庄,前面山脚下那个村就是云杉村。

    很快,王东两人就到了云杉村村口,由于王东他们开来的是一辆警车。因此,前来围观的村民将村口围得水泄不通。

    王东下车问围观的群众:“乡亲们好,请问你们一下,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黄海聘的姑娘,她家住在哪?谁愿意帮我们带一下路行不行?”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公安局,是要来抓走她吗?”

    王东摇着头说:“她又没有违法,我们抓她做什么?我们今天只是找她有事要商量,你们带一下路好不好?”

    有的村民想给他们带路,但有的人怀疑王东他们一定是来抓黄海聘的,于是早提前一步跑去黄海聘家里通风报讯去了。

    王东他们在村民的带路下来到了黄海聘的家。

    黄海聘家的门打开着,家里没有黄海聘,只有躺在床上不断在低声哼哼唧唧的黄海聘妈妈。

    这时有人已经将公安局又来找黄海聘的事报告给了村长,于是,村长黄天胜正风风火火地往黄海聘家里赶。

    黄天胜一看正站在黄海聘母亲床前的王东他们,连忙走上前问他们是哪个单位,找黄海聘有什么事?不待王东他们说话,黄天胜又急着说:“我其实早知道你们是县公安局的,你们来抓她也不提前同我们镇上派出所和我们村里联系?这是不对的,黄海聘家不能再出事了,好端端的一个家,现在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足够可怜的了。同志,我求你们在抓走黄海聘之前最好先去听听我们老百姓的呼声,应当视一个家庭的实际情况来决定?否则,村民都会觉得这很不公平?”

    王东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黄天胜:“你是他什么人,为何随便乱说话呢?没错,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民警,但是我们并没有说是来抓捕黄海聘的?我们只是找她来商量有关她哥哥住院的事情,你不能在事情没有弄清楚的前提下来随便发表你意见的?”

    黄天胜听了,于是转变了态度对王东说:“对不起,警察同志,刚才是我急了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天胜,是云杉村的村长,有什么问题可否先到我们村办公室来商量解决,好不好?”

    王东说:“黄村长,你这个建议我们当然同意,你最好派人去将黄海聘本人找过来,因为,问题如何解决还是需要当事人黄海聘的点头认可,没有她本人的参与,这个处理意见是无法落实下去。”

    黄天胜不无担忧的说:“你们能否说话算数,肯定不抓黄海聘,只有这样我才能派人去找她?”

    王东他们哭笑不得,心想这样的人不知是怎么当上村长的,就这点水平和魄力?王东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黄海聘她没有违法,我抓她干嘛?去吧,赶紧把她找回来。”

    黄海聘很快在一个妇女的陪同下来到了村办公室。王东问陪同黄海聘的人:“你是她什么人?”

    那妇女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是这村的妇女主任,刚才是我把人给找来的。”

    王东说:“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主任了,好吧,你们村还有多少干部没有过来,麻烦再去叫他们一下,就说,有关黄海聘哥哥的事,现在公安局有人过来协商此事,村干部尽量都过来参加这次讨论会,最好是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免得我们下次奔波?”

    村干部在家的都被邀请到了,王东这才开始对黄海青的事进行协商。王东说:“黄海青目前人在一个星期前已送往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就诊,但你们也知道,这黄海青本人没有医保,而医院并非是慈善机构,住院治疗自然不会免费的,前期我们公安局已经垫付了二万块钱用以给黄海青的医疗费用。但目前黄海青的病情还没好,他需要继续治疗,而医院又在天天催促我们去缴费你们知道,我们公安局也都是吃财政饭的国家机构,并没有额外的资金项目用以支付患者黄海青的医疗费用,上次的那两万块钱还是我们刑侦大队出面担保才向单位财务借来的,并且这笔钱也是需要归还回去的。目前我已了解黄海青家庭的实际困难,但事情又不能拖着不去解决?因此,现在,我们公安局的也想听听你们村的意见,此事给如何来解决方能妥当一点?”

    会场里开始一阵互相交头接耳,还是黄天胜先开口说话了:“刚才县局的领导同志已经说话了,黄家的事我们村干部基本都是了解的。但现在最大的困难是,黄海青的家庭根本拿不出一分钱来用以维持黄海青的住院费用,假如我们云杉村有集体资金,那么通过村困难救济户的政策也可以帮助他解决一部分的医疗费用,这也是好的一个方面?但问题是,我们云杉村是目前宝亭镇最穷的一个自然村,不但没有一分钱的集体收入来源,而且我们村的干部为村里干实事都是凭着满腔热情在干义务活,村干部自己也是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来支助这个可怜的家庭。”其他干部等黄天胜把话一说完,都齐声附和说:“是呀,我们自己个个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我们对于黄海青家庭的遭遇都深表同情。因此,实际真的是帮不上什么忙?”

    王东问他们:“你们谁是这里的书记,请他也发表一下个人的意见,然后再安排黄海聘来表态?”

    黄天胜尴尬地说:“我们村书记两耳不闻窗外事,早随他有出息的儿子进城享清福去了,因此,村中大小事情,他都没有参与过。”

    王东生气地说:“既然你们村的书记都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担当?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为何大家还要推选他做村书记呢?再说,刚才黄村长也说了,书记到城里去享清福去了,想必他家经济条件是不错的,你们可以向他提点建议,让他出面资助一下?我觉得这也是村书记功德无量的一件大好事,你们认为呢?”

    黄天胜说:“这当然是一个好主意,但就怕人家不乐意出面带这个头,之前有村民入城去向他借过钱,好像是被他一口回绝的。”

    王东说:“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当然是不允许搞硬摊派的,人家不愿意,那也不算是违法的。但我还是希望黄村长事后辛苦跑一趟县城,努力争取一下,或许看在你的佛面上能够解决一点困难。当然,主要的决定还是在于当事人这里。”

    黄天胜问黄海聘:“海聘,大家对你家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你也知道,不是大家不肯帮忙,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件事,现在县局的领导如此重视,你也要自己去想想办法,接下去该怎么办?你现在可以把实际的困难说出来,我作为云杉的村长也在此给你表个态,这次会议开后,我本人愿意拿出五百元来资助你家。”

    黄海聘声音哽咽着说:“各位领导,我黄海聘家早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们也看到我母亲每天需要打针吃药。但是,这药由于没有钱买,早就被停了,我也不知道今后我哥哥给怎么办?我连我自己母亲都伺候不过来,你让我可怎么办呀?呜···呜···”黄海聘抽泣了起来。

    王东说:“对于今天的会议,我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开下去了,刚才黄村长的话使我很感动。这样吧,现在咱们就临时决定来个现场捐助会,看大家能不能自愿献出一份爱心,使黄家得到一些温暖,我也不能落后掉队,我王东在此也表个态,愿向黄家捐助一千元。”

    谢涂等王东说完,也站出来说:“我家的经济条件相对好一点,我愿意为黄家捐出我一个月的工资。”

    王东鼓掌说:“看看我们的同事这觉悟,值得表扬,大家积极都来献上一份爱心吧?黄村长,捐助的款项会在三天后送达到你们村委会来,今天回去,我们还会发动更多的同事献爱心活动,目前究竟能捐助出多少钱还很难说。”

    村干部大都象征性地捐献了自己的一份爱心,有捐出一百的,二百的,也有五十,三十的,最小的也捐出了十元钱。王东让黄天胜来统计出来,至于这些钱如何派用,王东建议三七开,留三成给黄海聘母亲生活费药费,七成交到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去。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王东依然让谢涂一起开车来到云杉村,将同事捐献出来的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三块钱提交到村长黄天胜的手里,黄天胜紧紧握住王东的手说:“你们真是黄家的救命恩人啊,过几天,我带领村干部前往薪水去看望一下黄海青。”

    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是薪水市区域内唯一的一家精神病院医院,该医院坐落在青山绿水环绕的荣阳山的山脚下。医院总占地面积约二十公顷,医院病区分成四个不同的等级区域。医院外围高墙林立,围墙高约五米,最高处为七米,围墙上面还安装着铁丝网。

    在精神病病区第三区,黄海青静静地坐在一张一米多宽铁床上面,这里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围墙内与外墙内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在这黄色的高墙外,人身都是自由自在的,只要不违法犯罪,任何人的行动都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约束的。可是,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高墙内,就连只鸟儿飞进来后也很难自由自在地飞走。

    黄海青坐了不到十分钟就从床上下到地面,他们的病区属于重病区,管理可要比外面的一病区和二病区更加严厉许多。为了安全起见,不是放风的时候,每一个病人都是独立的一个房间空间。只有在放风的时候,才会将这些病人一个一个从各自的房间里释放出来带到大院内活动二十分钟。

    黄海青病区的放风时间到了,一个目光锋犀利的男护士打开了他病房的房门,站在门口向黄海青喊话:“黄海青,放风时间到了,背诵纪律?”

    黄海青立即一个立正,大声说:“放风到,不吵闹,不说话,不奔跑,不骂人,不打人,不骗人,不唱歌,不跳舞,不便溺,不抢食,十不牢牢记,回房有奖励!”

    “好,很好,记住刚才的话,走吧!”男护士手里拿着一个电警棍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大声说。

    黄海青收回惊恐的眼神,很快从男护士的身边溜了出去。

    操场上放风的病人陆续多了起来,因为只有二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这些早已被驯化归顺服贴的‘羔羊’早已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现在他们变得特别听话又特别胆小怕事,尤其是看见他们身边出现这些穿白大褂男护士身影的时候,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

    不知何故,突然从高墙外的大树上跌落下一只大肥猫,而这只大肥猫正好跌落在这些放风者的脚下,有病人见状于是就大声呼喊起来:“这是什么?”

    有人连忙接腔说:“是一只猪。”另一个说:“不对,明明是只猫,大花猫,我家的。”又一人哭喊道:“不是猫,明明是个孩子,这个是我家的孩子,孩子啊!”

    黄海青一听说有人哭叫“孩子”?立即警觉起来:“孩子,我家的孩子,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家的孩子?”一个病人傻笑着指着地上的死猫说:“在哪!”

    黄海青不顾一切地急冲过去,正好有个病人已经从地上捡起了这只死猫子哭笑,黄海青一个箭步就冲到那人的身边,一把将死猫夺了过来,大声说:“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你醒醒,你醒醒!”

    那个病人又过来抢夺死猫,大声哭喊起来:“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家的孩子,你快把它还给我。”

    两人争抢死猫开始打架,有人坐下来拍手:“好玩,好玩,打起来好玩,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拍手,有人跺足。”

    那些威严无比的男护士冲了过来,电警棍打开了电源开关直往黄海青和另外那个病人身上一顿乱戳,吓得黄海青乱蹦乱跳着绕着操场飞快地奔跑起来,怀里还死死地抱着死猫。

    在新水市闹市街的一座大楼顶层一个玻璃阳光房内,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在享受早春的日光浴,有人送来一盘水果,精瘦老头用刀叉叉起一块新疆哈密瓜塞进嘴里,正在问身边的一个服务生:“这个农村臭小子自从进了高墙内管控起来后,他的表现怎么样?”

    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向他回答:“请主人放心,这臭小子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记忆,他这一生恐怕只有在这高墙内度过了。”

    “不,不,恰恰相反,这臭小子或许还有一些记忆功能被唤醒?这种药物损伤并不是永久性的,刚才我拿望远镜观察院内的动静,他尤其对这只死猫子感兴趣,你去打听一下,这次争猫事件是因何而起的,如果有必要,咱们须另外对他进行处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服务生向老头子深鞠一躬,很快就退了下去。

    这时又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老头子面前,老头子慢悠悠地品尝着水果并不理会她。

    待老头子吃得差不多了,这女子才给他递上一块洁白的手巾。老头子先揩了揩嘴唇,又擦了擦手才开了口:“你哪边情况怎么样?”

    年轻女子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主人,这个女人很好利用,只要给她一点蝇头小利,她就会乖乖就范。”

    “老头子咳嗽两声说:“不可大意,智者千虑,尚有闪失!”

    那女子听了,低声说:“是。”

    小老头说:“等对面情况探明后,你去执行第二套方案,记住,此事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闪失,内部纪律,你都是知道的?”

    那年轻女子又低声说声:“是。”然后就退了出来。

    又过去五天时间傍晚,王队长突然接到云杉村村长黄天胜的电话。黄天胜向王东报告说,今天他们村组织村干部去新水市第二人民医院去探望黄海青,不料医院却说,这个病人刚刚被他的家属接走,医药费也一次性已经全部结清了。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但其他人都说,接走就接走吧,这也是一件好事。黄天胜垦求医生查阅一下办理出院手续的人是谁?住院部说是一个叫黄海青的女人,还留下镇、村两级出具的证明材料。可问题是黄天胜并没有开具过这样的证明给黄海聘,也许是黄海聘在外面办理了假证证明?但问题是,这黄海聘一下子她哪来的钱?她平时的表现可没有这样积极过呀?

    王东感到事情严重,立即查了二院的问询电话,将电话拔打过去,回复说住院部的工作人员现在已经下班,但病人家属如果是正常办理了出院手续,医院是没有任何理由不让病人出院走的。

    王东又电话问询了黄天胜,这黄海聘回到了家里没有?村长说:“天都全黑下来了,黄海聘还没有到家,也不知道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