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新婚

    -Chapter8-

    人是直接从岑家接过来的,肯定错不了。

    徐思淼按捺下疑惑,引着这位岑小姐进门。

    与岑家富丽堂皇的欧式宫廷风装潢相反,这座别墅内部的设计风格充满了现代感和艺术性,简洁的色调,大面积的留白,优雅又高级。

    穿过空旷的门厅,左侧是一道呈不规则几何形设计的楼梯,挺括硬朗的线条蜿蜒而上,艺术感十足。姬桃跟着徐助理前行,进入一间开阔的会客厅。

    落地窗外,花园阳光和煦,绿植葱郁。浅灰色的沙发上,一个发际线靠后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微微欠身,“您好,岑小姐。鄙姓汪,是律师。”

    ……律师?

    “司先生不在吗?”姬桃疑惑地四顾。

    徐助理解释,“司总晚些时候会过来,汪律师会先带您先处理一些手续。”

    “岑小姐,您先请坐。”汪律师示意,待姬桃坐下,他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递给姬桃,“这是我按照司总的要求,起草的一份婚前协议。请您先过目,如果没有疑问,就在相应的位置签字。”

    说着又递过来一支签字笔。

    姬桃接过笔,一手拿着文件。

    记得那日给她发包养offer的时候,那人轻描淡写的说,自己近期会结婚。早在那时,于他看来,联姻这事就已经定了。

    她之前还天真地想过跳船……可事实上,哪有什么跳船的选项?

    泰坦尼克号早已驶入浮冰区,下面的海水冰寒入骨,跳下去只会转危为安——转病危为安详。

    “好的,我先看一下。”姬桃不是怂了,只是遵从内心的指示罢了,嗯,从心……翻开手里厚厚的文件。

    ……好多字啊。

    她在舞蹈上很有天赋,天生软度高,旋转不晕。可这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一看就眼晕……

    落地窗外,花园里的瀑布水声叮咚。时钟滴答,徐思淼看她半天翻不了一页,只觉得急死人,这效率在司氏工作得原地开除。

    中途汪律师出去接收送来的户口本等资料,整理好后,继续静坐等候。

    桌上茶水凉了几轮,时近中午,姬桃哗啦翻到第六页——题不一定要会做,但翻卷的声音一定要响!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徐助理快步迎了出去,只听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响起,“签好了?”

    “呃……”是徐助理。

    姬桃下意识地从文件中抬起脸,下一秒,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会客厅门口。上身是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熨烫得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着长腿,英俊的脸上神情淡漠。

    他的身后跟着另一个戴眼镜的助理,还有几个穿制服的人,手里拎着箱子和包。

    视线交汇,男人黑沉的眸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转向徐助理,清淡的嗓音微凉,“她在这儿做什么?”

    徐思淼这才能确认,司总之前确实没兴趣了解自己要娶的岑小姐是圆是扁,又或者,到底是谁。

    “司总,这是岑小姐。”

    司绍廷眉心拧起,目光落在沙发上的女人身上。

    光线柔和,她仰起的小脸莹白透亮,乌黑的长发挽在白皙的耳后,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淡绿色的针织长裙柔软贴身,将女人窈窕的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嫩的宛如春风里的一根柳枝。

    岑家那个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女儿,是她?

    她姓岑,那“姬桃”是什么,工作时用的花名?

    其实姬桃阴暗的揣测过,说不定司绍廷早就知道她是谁,他对岑家态度不善,那天的包养offer就是故意的。

    可看他方才那一瞬间的意外不似作假,所以他大概是真不知道。

    这可是结婚诶,太随便了吧!

    男人一双凤眸沉沉的盯着她,深邃如测不到底的黑洞,那种令人畏惧的压迫感让姬桃一阵心慌,攥着文件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

    纸张折皱,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感觉他的视线朝下扫了下,接着迈开修长的腿,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前,坐下,身子往后靠,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

    眸光掠过已翻过的那少得可怜的几页,他淡淡开腔,是对着汪律师的,“怎么没给岑小姐拿本新华字典?”

    “……”

    你才识字困难呢!

    人长得这么好,嘴巴怎么这么坏,张嘴就把笋都夺完了……姬桃腹诽着,默默地把文件翻面倒扣,进度可怜的已读部分压在下面,“司先生还是叫我姬桃吧,我没有改姓。”

    “姬桃。”

    简单的两个字从薄唇中轻吐出来,低醇的声线带着几分疏懒,莫名有种缱绻的意味。姬桃意识到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就听见男人嗓音漫不经心的问,“是真名么?”

    这问题多怪啊,“难道司先生平时都用假名?”

    话说出口,感觉反问句式好像有点冲,又怂怂的补了一句,“是真名,我随母姓。”

    司绍廷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轻叩,凤眸淡淡瞥了眼她手里倒扣的文件,“该写的写上去,翻到后面签名。我赶时间,没空等你慢慢看。”

    ……他是不是当她傻?

    小学生都知道名字不能乱签,姬桃警惕,“要不我还是先看完吧,我……”

    话没说完,只听男人轻嗤了一声。

    “看来姬小姐依旧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难不成你们岑氏还以为,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眸光淡淡扫过她身上,慵淡语调透着一丝凉薄的嘲意,“还是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挖坑图谋的?”

    姬桃抿唇。

    确实,她一个财富自由,想不买什么就不买什么的大负嚎,赤贫线上的钉子户,他总不能图谋继承她的花呗和共享单车打折卡,还有快穿破的舞蹈大袜吧。

    事实上,虽然才看了几页,但姬桃能看明白,这个婚前协议,就是用来防止她图谋他的。

    譬如里面规定,婚后夫妻财产独立,各归各的互不相干,离婚就别想着分财产了。

    而且考虑的还挺全面,条款中甚至还包括如果在婚姻期间司绍廷身故,她无权继承遗产——想指望老公英年早逝从而继承大笔遗产成为一个有钱的寡妇,还是醒醒吧。

    她唯一可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大概也就只有一点美色了。不过被她误导自己心有所属后,他不就对她失去兴趣了么。

    那天打车时她是搞错了自己的定位,但现在她的定位很清楚,就是个填线宝宝。

    事实虽然如此,可抛开事实不谈,这屑男人居高临下的态度真够可恶的。姬桃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女人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的脖颈纤细如玉,白瓷般脆弱易碎。有那么一瞬间,司绍廷还以为她要哭了。

    不想接受在岑家就可以拒绝,人都坐在这里了,又装什么矫情?

    但下一秒,她拿起了签字笔,纤纤玉指拔开笔帽,开始书写。

    还算识趣。

    侍立在侧的徐助理不禁佩服,不愧是司总,他苦苦耗了一上午,司总进门这才几分钟,就搞定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在忙活。待姬桃签完最后一个名字,抬眼看见落地窗边,已经支起了一块红色的幕布。

    男人修长矜冷的身形从沙发中站起身,丢下一句“过来”,就自顾自地迈开长腿,朝那边走去。

    姬桃只好跟过去,依言在红色幕布前的椅子上坐下,男人紧接着在她身边落座,熨烫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和她的腿轻轻擦过,她轻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收了收腿。

    这时穿制服的女性拿着相机,站在前面唤了声,“二位看这边,请看镜头。”

    看到镜头,姬桃条件反射地露出一个舞台营业微笑。

    “咔擦”,闪光灯闪了一下。

    刺目的白光还残留在视网膜上,她身旁的男人已然站起身,长身挺拔,英俊的容颜很温淡,“东西都齐了?”

    穿制服的女性回答:“是的,司先生,我们在核对,没问题的话很快就好。”

    “很好,辛苦了。”言罢他就抬脚朝外走,戴眼镜的助理随即紧跟上,似乎就要离开了。

    “哎,等等……”姬桃瞥见在桌边忙碌的制服人员手里的红本本,封面上有烫金的字。

    红色的背景布……是了,结婚登记照是红色背景。

    原来“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把民政局搬来”不是个梗——他真的把民政局搬来家里了?!

    司绍廷停下脚步,一双凤眸幽深的扫过去。

    幕布挡住了一部分落地窗,女人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身段纤弱如柳,莹白小脸上有些懵懂和茫然。

    “我说了我赶时间,有事问徐助理。”司绍廷放缓了语气,“从今天起你就是司太太,生活费会每月打进卡里,你随意支配,这里也随便你摆置。”

    “哎……”

    眼见男人说完就迈开长腿快要出门了,姬桃顾不上思考,匆匆从沙发上的包里抓起那把黑色的折叠伞,追上去,“等一下!”

    她追得急,想从左边绕过跟随在他身后的眼镜助理,却没想到助理也向左挪了一步,想给她让路。

    两人一下撞了个正着。

    “啊……”姬桃被撞得趔趄,身子失去重心,向一旁倾倒。

    助理慌忙想扶住她,正当这时,高大的男人伸出手臂,大掌攥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带。

    她不由自主,跌向他的怀中,藕臂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助理默默退后。

    正在打证的工作人员感概,虽然刚才气氛有点怪,可到底是新婚夫妻,难舍难分啊……

    男人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一只遒劲的大手紧扣在她的腰肢上,属于男性的气息一下子笼罩下来,姬桃的大脑短暂的空白。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司绍廷低眸看着她,眸底的色泽晦暗又平淡,薄唇挑起几分似笑非笑,“司太太就这么舍不得我走?”

    会客厅里看似都在各忙各的,眼神却都悄悄的往这边瞟。

    姬桃脸颊发热,忙不迭的松开胳膊,想要退开,可腰肢被男人的大手扣着,看着似乎没怎么使力,她却没法脱开。

    还不松手,非要这样是吧,那她就……就这样吧。

    姬桃自我催眠把这当成是双人舞姿,舞伴这么帅不仅不亏还赚了。男人掌心灼人的热度隔着一层衣料传递过来,那双漆黑不见底的黑眸让人心跳紊乱。

    她的视线飘移向下,盯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扬起手里的折叠伞,“我是想把你的伞还给你……还有,我的项链,可以还给我吗?”

    心心念念,看来那个屁股是真的很重要。

    搞得像人质……物质交换一样。

    司绍廷眉梢挑起,温淡的嗓音不紧不慢,“新婚燕尔,太太送伞给我,是不是太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