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圆月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片刻,有个太监喊道:“酒里有毒!有刺客!护驾护驾!”

    侍卫们鱼贯而入,唰唰抽出佩刀,将此地团团围住。

    嘉武帝第一时间将凤曦抱到怀里,怕她看到这阵仗会怕,柔声安抚道:“曦儿莫怕,没事的。”

    另一边的皇后也把六皇子搂进了怀里,犹自惊魂未定。

    幸亏这酒是刚上的,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喝。

    “来人,验一验其他的酒和饭食是否有毒!”

    饭菜他们是碰过了的,几个孩子肚子饿了,上桌便吃了东西,就连曦儿也在方才吃了块由陛下剔除了骨头的鱼。

    想到这里,皇后浑身打颤,脸色愈发得白了下去。

    小太监拿来银针,抖着手一一查验桌上的饭菜酒水。

    所幸的是,一轮过去,银针都没有发黑。

    众人松了口气。

    这说明只有嘉武帝一人的酒里被下了毒!

    小太监又将银针伸进嘉武帝面前的那只玉壶里,银针还是没发黑。

    酒里也没毒?

    窝在父皇怀中的凤曦皱了皱眉,将视线投向那只空了的酒杯。

    边上的总管太监近前道:“陛下,容老奴看看这只杯子。”

    嘉武帝也怀疑问题是出在杯子上,便点了点头。

    总管太监用手指在酒杯内壁抹了抹,指腹果然沾上一层很薄的粉末。

    他凑近闻了下,面色微变:“陛下,是砒霜。”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立刻在屋内炸开。

    凤曦顿时被一阵寒意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暴君父皇震怒了,是他要杀人的前兆。

    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嘉武帝面沉如铁,杀气腾腾。

    “方才给父皇倒酒的是谁?”大皇子凤暄蹭一下站起身喝问。

    倒酒的太监早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这会儿吓得连话也说不全了。

    “是,是……是奴、奴才。”

    凤暄斜瞥了一眼,命道:“拉出去,凌迟处死!”

    他已经九岁了,由嘉武帝亲自培养了几年,已颇具父亲的风采,而有些事嘉武帝也允许他代为发号施令。

    这会儿嘉武帝没说话,显然是认可儿子的处置的。

    突然,凤暄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拽,低头就见小丫头眨着乌溜大眼对他道:“大哥哥,毒不可能是他下的,他自己下了毒,还自己过来服侍父皇,不是找死么。”

    凤暄一囧,尴尬地挠了挠头。

    “好像也是哈。”他让愤怒冲昏头脑了,“那就应该追究布置酒席的人!这些杯子都有什么人经手过?”

    县令擦了把汗,上前答道:“酒席是衙门的差人布置的,酒杯和碗碟也是他们拿过来摆上的,但是在那之前,清晰和擦拭这些物件的,是衙门雇佣的十几个妇人。”

    凤昳喝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审问!”

    “衙门的差人还好说,但那些妇人是临时雇的,没有记名,现在恐怕不好找了。”县令腿软得不行,快要站立不住了。

    本来还指望接驾一回,能得些好处呢,谁知却引来大祸。

    这倒霉催的。

    嘉武帝终于开口了:“她们可都是本地人么?”

    县令急忙答道:“是。”

    “传令下去,本县所有的妇女格杀勿论。”嘉武帝平静地发布命令,好似只是在说中午吃什么菜一般平常。

    还没说完呢,“县衙所有官吏差役一并斩了。”

    县令石化在当场。

    县衙所有官吏,不就包括他吗?

    这关他什么事啊?造孽啊!

    凤暄点点头,深表赞同。

    “一个也不要留,宁杀错不放过!胆敢给父皇下毒,反了他们了!”

    凤昳和凤旸等几个皇子也跟着暴怒道:“对!杀光他们!”

    立时有两名侍卫上前,要把县令拖拽出去。

    “陛下饶命!卑职冤枉!冤枉啊!”

    凤曦头疼,不愧是暴君和暴君的儿子,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动不动就成批杀人,这个王朝岂能不亡?

    “父皇,能不能别杀他们?”

    凤曦从嘉武帝膝上跳下地,瞪了那两个侍卫一眼。

    侍卫立马停住,望向嘉武帝。

    “曦儿,”皇后把凤曦抱过去,“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杀咱们,这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自己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可爱,却被养在了狼堆里,凤曦有时候真的挺无助的。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杀就杀下毒那人,干嘛要牵扯无辜呢?他们也是有父母儿女的人,把他们杀了,会有多少家庭破碎呀,他们的孩子怎么活?”

    说到这里,凤曦水汪汪的大眼泛出泪光。

    “如果父皇和母后没了,曦儿就只能流落街头了,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欺负,最后冻死在外面,好惨好惨的。”

    凤旸首先就跟着泪目了,“曦儿别哭。”

    “不要你管。”凤曦推开他的手。

    她还在生他的气呢!

    “曦儿……”

    凤旸委屈,但他不说。

    凤暄也软了心肠,转过身对嘉武帝道:“父皇,要不就饶了他们吧。”

    “父皇,”凤曦可怜巴巴地望着嘉武帝,两条小短腿一弯,跪下地去,“曦儿求您了,曦儿给您磕头。”

    脑袋刚要往地板上磕,整个人就被拎起,撞入暴君的怀抱。

    嘉武帝叹了口气,给她拍拍衣裙上的灰尘,“就依了曦儿的意思。”

    这也算是为曦儿积德了。

    “谢谢父皇!”凤曦展颜笑开,搂住嘉武帝的脖子,整个挂在他身上,“父皇是这世上最伟大最英明的父皇,么么。”

    “下来下来,父皇的脖子要断了。”嘉武帝按着她坐下来,虽然知道这丫头是在奉承自己,但还是被夸得很受用。

    “还不快起来?”

    凤暄瞥向还在蒙圈中的县令。

    “谢陛下隆恩!陛下仁慈,公主仁慈,万民之福!”

    县令死里逃生,喜极而泣,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恨不得把小公主供起来。

    简直是活菩萨降世呀!他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经过一番分析,嘉武帝最终还是把嫌疑人锁定在了县衙内的这些人身上。

    至于怎么排查审问,就不是凤曦要关心的事了。

    用完晚饭,她就带着十九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月亮好圆呀,十九哥哥你看。”

    凤曦瞧了眼天上那颗圆盘,一回头,却见十九正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