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又入虎口

    东方未明笑道:“或许是旁人另有要事,洛阳三杰虽不知交情如何,但往来必然不会少的,哪能当面拆台?”

    荆棘道:“你自己爱吃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看老头子罚不罚你。”说着转身便行,也不理东方未明明不明白此中利害。

    东方未明心想,二师兄虽然说得不伦不类,但言辞如此郑重,显然关涉不浅,本身他对江瑜也并无多少深交,他吃不吃亏,原本也不如何介意,可无瑕子教他做人做事,处处以信义为先,既然知之了此事,要是袖手不理,不免良心有亏,思来想去,还真拿不定主意。

    不过他在谷中心思难平,却又有人来寻他晦气,原来是杨柳山庄的柳若枫,手持拜帖,来求见无瑕子,无瑕子知道杨柳山庄的事儿,决计不会了结,倒也并不吃惊,接过拜帖,言辞倒是客气,说的都是晚辈叩见之类的客气话。

    只是要无之前的恩怨,无瑕子不论是见与不见,均无甚干系,可是有此一闹,要是容这伙人轻易进了逍遥谷,只怕要生是非,倒不是无瑕子思虑过度,而是他行走江湖,什么鬼蜮伎俩,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是早有耳闻,尤其听闻毒龙教盛产毒虫毒蛊,趁人不备便下毒手。

    万一这个杨柳山庄的家伙,拿了这些下作的玩意儿,在谷中大肆捣起乱来,纵然武功绝顶,只怕也是无计可施,不由得沉吟不答,一时不知是放这些人进谷,还是自己出谷相迎,或者直接让老胡闭门谢客,片刻之间还真不好决定。

    东方未明知道师父是为了自己为难,朗然道:“师父无需烦恼,弟子出谷跟他们做个了断,能好言好语劝退他们自是最好,不然一人做事一人当,且让这些无赖子,尝尝弟子新学的日月神功。”

    无瑕子摇头道:“万万不可,你初入江湖不久,不知人心诡诈,贸然送了上去,除了将自己搭了进去,又有什么好处,这件事有逍遥谷在前面挡着,你从后山小路便去,过得十天半月再回来,万不能与人当面冲突。”

    东方未明还想辩驳,可无瑕子已然下了号令,他既是师父,又是逍遥谷的掌门,于情于理,东方未明都不敢违逆,纵然万分不甘,却也不得不依言照做。

    不过好在他勤练武功,轻身功夫也是与日俱增,从后山遁走,丝毫不觉困苦,可是他此行除了随身兵器,十几两碎银子,连坐骑都没有,想去忘忧谷找沈湘芸解闷,可想到之前将送信的事儿搞砸了,又用小猴子搅得人家不得安生,实在没脸去找人家。

    想去城郊找史燕,奈何全没坐骑,徒步而去,少说也得走上五日五夜,再说了,自己若能带去银两,倒也罢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找寻,也是自讨没趣。

    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去处,信步乱走,却无意间走到了一处密林之中,密林之中全无东西南北,不多时便已然迷了方向,尽管身上带了堪舆图,但连方向都不能辩清,何谈指引路径。

    不料林中百物丛生,一时大意,左臂上一阵剧痛,原来是被一条斑斓的小蛇咬中,东方未明大吃一惊,伸手一捏,便将蛇头捏住,这一下拿捏的本来恰到好处,便是所谓的打蛇打七寸,但蛇儿毒性好强,东方未明虽然勉力将毒蛇捏死甩出,却已是全身麻痹,登时难以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眼前忽然一阵金星乱冒,胸中更是烦恶欲呕,忙坐起来却又呕不出什么东西,正自难受之际,忽然身后一只大手轻抚后背,东方未明回头一望,见到一张丑恶的矮小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但这男子却不以为意,笑吟吟的望着东方未明,说道:“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东方未明听他嗓音嘶哑,简直不似人声,而且有些不男不女,心中着实反感,可是无瑕子反复教导,为人不可以貌取人,毕竟自己身中蛇毒,此人纵然不是解毒之人,至少也是将自己拖拽到安全之地,总该是应好好酬谢才是。

    但他想要走下地来,却觉双腿无力,登时栽倒在地,那矮小男子却是不以为意,拿了一个旧蒲团过来,要东方未明垫在身下。

    东方未明也顾不得什么垫子,忙从怀中找那解毒灵丹,那枚丹药是巩光杰所赠,号称百毒不侵,如有那玩意在身上,别说是小小蛇毒,就是喝上一斤毒液,只怕也是无伤大雅。

    可摸来摸去,却始终没见这枚灵丹,虽然脑中一片混乱,还是勉强记起,这玩意被自己换衣裳的时候,放在原本的衣服口袋之中了,连同沈湘芸赠送的药丸,也都没带在身上,不由得甚是惊慌。

    那矮小男子,嘿嘿冷笑,说道:“小子倒也不笨,看来身上带有青龙散,三顺散等解毒良药,可是你知道这是什么蛇毒?难道靠这点药,能有多少效用。”

    东方未明奇道:“我听湘芸姑娘说过,蛇头做三角之形的大多含有剧毒,不知咬我的那条,是不是三角蛇头。”

    那矮小男人嘿嘿冷笑,说道:“那还用说,五步蛇要不是蛇头做三角之形,那普天下就再也没有毒蛇了。”

    东方未明吃了一惊,这五步蛇之名,原本他也听过,当真是见血封喉,绝无幸免,五步之名有此而来,但自己要是身中此毒,怎的此刻会侥幸逃生,实在奇哉怪也。

    那矮小男子道:“原来你是跟沈家小姑娘,学的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跟你说要是等她号脉施针,用那些草根树皮救治,你早就见阎王了,现下知道谁是救命恩人了吗?”

    东方未明道:“难道是神医前辈驾到,哎呦,这可又欠了他老人家的情分了,之前我二哥还毁了人家屋子。”

    那矮小男子勃然大怒,“呸”了一声怒道:“难道天底下,只有那一家姓沈的会治病?不是早跟你说了,你等望闻问切那一套,早就一命呜呼了,救你的人是我。”

    东方未明中毒之后,本就浑浑噩噩,脑中一阵眩晕,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也是一名大夫,只是他的医术只能救急一时,不然自己怎的全身没了力气,尤其是双腿似乎都没知觉了呢。

    那矮小男人道:“我发现你时,你都已经中毒半个时辰了,要不是你们逍遥谷的内功别具一格,危急关头能自行护住心脉,此刻你早就是一具僵尸了,这蛇毒甚是厉害,你也不是不知,我虽然用对了解药,但你体内余毒太多,一时除不干净,因此才是这个德行。”

    东方未明这才明白,可是他宁可相信神医的医术,甚至沈湘芸也比眼前之人靠谱的多,但不愿得罪他,说道:“那要多谢老兄援手,能否再求您着手成春,将我体内毒质迫去,在下定有酬谢。”

    那矮小男子一阵怪笑,说道:“我稀罕你酬谢我吗?你是沈湘芸那小妞的传人,自己趴到忘忧谷去啊,从这儿到那儿,也只不过是七里来远,你爬上三天三夜,总也能到了。”

    东方未明心中大怒,寻思这家伙当真卑鄙,这当儿说这等风凉话,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多半真是此人相救,如何能忘恩负义,当下赔笑道:“老兄要是能替我雇一辆马车,费用什么的,倒是不用替我节省。”

    那矮小男人桀桀怪笑,说道:“我凭什么替你雇车,你有银子了不起吗?还不知跟我那湘芸侄女骗来的银子,老子平生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等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儿。”

    东方未明听他乱骂,本来心中甚是恼恨,可听他居然叫沈湘芸做侄女,这关系可就复杂起来了,不知是沈湘芸的叔叔,还是她姑父,更听他言中之意,似乎对神医前辈颇有微词,多半是姑父,想要娶神医前辈的妹子,却不得舅兄允可,这么别扭争执,也难怪神医前辈不提一字,而眼前这矮冬瓜似的家伙,又怀恨在心。

    那矮小男子,见东方未明脸上阴晴不定,知他又在胡思乱想,当下便悠悠的道:“你不用多想了,忘忧谷的那个自称神医的庸医,是我的倒霉哥哥,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怪医,你听说过没有?”

    东方未明努力回想,记起神医好像说起过,有个不肖的弟弟,顺口便说了出来。

    怪医勃然大怒,怒道:“什么不肖的弟弟,明明是那个狗屁不通的哥哥才不肖呢。”

    东方未明寻思他们兄弟仇恨太深,不知如何化解,可是眼下自己这个模样,可不能得罪了眼前的怪医,不管他有多怪,总是要撑到回逍遥谷为止。

    怪医道:“既然你非要等我那倒霉哥哥,那就自己爬回去吧,别来烦我。”说着转身便走,却并未走远,在一个炼丹炉前,不知在鼓捣什么。

    东方未明知道这人古怪之极,真不负怪医之名,求他也是无用,可身边没有解毒之药,双腿又不听使唤,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无良医救治,又没上好的解毒药散,东方未明只能以内功相抗,可他身中剧毒,真气难以凝聚,别说将毒质裹住搬出体外,就是依照平时的行功要诀,就是行至各处要穴处,也是处处艰险,忙乎了半个多时辰,非但毫无效用,反而累得头晕眼花,眼前更是一阵黑,一阵亮,登时栽倒在地。

    那怪医虽然口中说的蛮不讲理,其实一直都在救治东方未明,炼丹炉中也正是解救的丹药,只是他这解毒之法,处处离经叛道,每一味药都是匪夷所思,有化血蜘蛛,雪岭蜈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揉合到了一块,好在东方未明全然不知,不然这等秽物,如何能入的了口。

    东方未明服药之后,毒性果然消减的多了,可这解药之中,也有毒性,虽然克制住了蛇毒,却冲击东方未明的五脏六腑,东方未明一股真气护住心脉,与解药中的毒性相抗,花了一顿饭时分,才好容易将毒质压住,却已累得全身大汗淋漓。

    怪医始终看在眼中,见东方未明远比自己所料坚挺的多,于毒术而言,实是已有相当根基,问道:“你学过毒术?”

    东方未明累得气喘连连,抚胸说道:“什么毒术?”

    怪医道:“我这解药虽然对症,却是以毒攻毒之法,要是你内力不足,说不定还会一命呜呼,要不是你练过毒功,就算你内力了得,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才能从容化解,可如今却还不到半个时辰,难道还不认学过毒功吗?”

    东方未明这才想起来,原来玄冥子传授的断魂掌,除了掌法内劲之外,尚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毒术,难怪师父一眼就瞧了出来,只是自己始终蒙在鼓中。

    怪医道:“你小子这毒术…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只是听说你师父和师叔交恶,早就老死不相往来,玄冥子竟会传你武功,倒是一大奇事儿。”

    东方未明见此人料事如神,转念一想,自己昏迷之时,不知被此人号过多少次脉,多半是自己内劲之中,隐隐带了断魂掌的阴功,这才被此人发觉,只嗫嚅道:“当时不知他跟师父有仇,不过功夫倒是实用的很了。”

    怪医点头道:“你说这话,老夫欢喜的很哪,武功学在自己身上,管他什么名门正派,还是邪派妖术,行走江湖,强存弱亡,江湖也好,人间也罢,都是弱肉强食,你想要平安喜乐,本事非要练得出神入化,没人敢对你指手画脚才行,只要能练到天下罕匹的地步,又有谁敢来说你一句不对,那时就算你用的是世上最邪恶的武功,江湖上也都会称赞你英雄了得。”